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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的深处有座白墙库房,黑色大门、黑色铁窗,顽强的挂锁散发古老的光泽。如果是过去的金库,一方面拥有了铜墙铁壁,另一方面又让人觉得这样放在外头太随便,是栋神奇的建筑。除了入口外,只在高处看到一扇小窗,考量到建筑物的封闭程度,实在不会想积极走进去。
「请在这里脱鞋。」
听见衣更月的话,花颖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玄关了。
比铺着石头的土间再高一层的木地板就是入口大厅吧。虽然绘有老虎与竹林的屏风屏蔽住内部,但里头似乎也不是那么宽阔的样子。
「这个不符合整体建筑大小的小玄关,是武士的雅韵吗?」
入口狭小、天花板低垂,无法想像的墙壁尽头。
此处的光源只有从天花板垂下的一盏灯。那大概是钢铁制成的灯吧,长方形灯体上的金属镂空设计质朴秀丽,不过现在却没有点亮,只仰赖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也因此,访客才会对照不到光线的房屋深处产生一种摸不清底细的未知感吧。
花颖脱鞋,将鞋跟靠着右侧墙边横向收好。他感受到一股视线,回头一看,原来是屏风上的老虎正看着自己。老虎仿佛要从屏风跃然而出的姿态伴随着光线的阴影,令人有些生畏。
「我带您去广间。」
衣更月率先迈出步伐,却只有花颖移动脚步时地板会发出吱轧声。下一步还有下下一步也是,地板似乎只有捕捉到花颖重量的移动而发出声响。走廊上明明没人,身侧却能感觉到不该存在的吐息,大概是因为通过仅用木板盖住的天花板,所有房间都相连在一起的关系吧。
如果说过年的街道是鬼城,那这个家就是鬼屋。只有看不见的气息四处奔走。
「花颖少爷?」
「没……没事。」
见花颖挺起胸膛回应后,衣更月重新面向前方,于正对走廊的隔扇前正坐。
「打扰了。」
衣更月语毕,拉开隔扇,在照入走廊的阳光里朝室内行礼。
「花颖少爷到了。」
「真快啊。」
室内传出真一郎的话语与起身的衣服摩擦声。衣更月起身。花颖等着真一郎从那里露脸,身旁的隔扇却拉了开来。
「!」
从视线死角照进来的光线令人眼花。突然扑通作响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 。
「新年快乐,花颖。」
真一郎在刺眼的逆光中呵呵笑着。
「爸爸。」
「什么事,儿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日本的?」
「今天早上吧。比利时真的是个很棒的国家呢。」
「……」
花颖瞪着真一郎,想说的话堆积如山,但不管说什么他都只能想像真一郎四两拨千斤的样子。
眼睛渐渐习惯光线,真一郎背后的广间露出正确的轮廓。因为走廊对面以纸拉门隔间,日光才会特别亮眼。贴在纸门上的和纸柔和了锐利的日光,整间房间盈满白色的光芒。
几根粗壮的横梁穿过天花板,下方铺满了青绿的榻榻米,附脚的个人膳桌与紫色坐垫成对并排。膳桌上有九个黑漆餐具与一双筷子,另倒盖着酒盏与玻璃杯。膳桌右前方有块十五公分见方的空格,似乎正在准备最后一道料理。
花颖环顾广间,目光被手上拿着板夹计算菜色的人影吸引。
「凤!」
听见花颖的呼唤,凤笑吟吟地坐在榻榻米上。花颖慌慌张张地正坐在凤面前,双手放在大腿上深深低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花颖少爷,今年也请您多多指教。」
凤低头回礼后,抬起上半身再次露出笑容。
「嗯,请多多指教。」
花颖的脸颊因为喜悦而放松。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后,真一郎靠在衣更月的肩膀上说:
「衣更月,我儿子好冷淡。」
「您辛苦了。」
衣更月的声音与说出来的话语相反,简直没有高低起伏。
「你不这么认为吧?」
「……我是真心的。」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诚实呢。」
真一朗呵呵笑着,手指通过拉开的隔扇指着外面的走廊。
「今天想请你接待客人。花颖,跟你借衣更月喔。」
「啊,好。」
花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询问,瞬间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先离开了。」
衣更月躬身一礼,与真一郎一起离开广间。
真一郎还是一家之主的时候,衣更月似乎是担任男仆。七年的话,几乎就是刚好跟花颖去留学时交错来乌丸家的。所以衣更月比较习惯伺候真一郎。
花颖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