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在他手里的纸片藏进袖口。
※ ※ ※
身体并非只由一种情感支配。
赤目即是如此。无论多么生气,愤怒以外也掺杂着其他像是失望、后悔等杂质,他的头脑经常会推测行动后的利害关系,而当怠惰上身,有机会可以一起清算包含麻烦问题的人和状况时,也会涌现欣喜的感觉。
对于花颖的情感,则又更加复杂。
长久以来,每当家族里的人疏远自己时,赤目都会想到花颖刺耳的哭声。
赤目最初对花颖抱着幼稚的恨意,懂事后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没有鉴定才能的错而失望,学会社交技巧后,他想如果花颖当初用别种形式告诉大家的话,自己就不会被家族排挤了。这股情绪变形为以理论武装的狡猾恨意。
有段时期,赤目觉得这股怨恨已经风化了。然而,当他听见花颖继承家位后,憎恨又再度复苏。就像刮开结痂,将底下的肉扯出来一样,宛如重油的恨意不断从伤口下冒出来。
长大后的花颖比赤目想像中还笨。
是个好好先生、漫不经心又不懂人情世故。既然如此,干脆来者不拒,愚昧得乖乖听话的话还可爱些,但花颖不听。
花颖太过习惯遭到别人否定了。就算有人说什么是黑的,但白就是白。对花颖而言,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真实实活在这样的视觉中。
所以,花颖才不会否定赤目的恨意吧。同时,他也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对赤目而言,这件事令他感到开心、焦躁、可笑、无趣。
「很抱歉,赤目先生。外头实在太大阵仗,连酒都变难喝了。」
穿着黑色半缠外套的酿酒师气得肩膀发抖,瞪着停在家门前的汽车。赤目所在的缘廊内也不时会通过窗子听到人员来来去去的窸簌声。
「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吧?」
「对。上星期那一次之后就没动静了。」
赤目看着天空中西斜的弦月,将温酒瓶中的日本酒注入酒杯,一口饮尽。
「好喝,果然还是这里的酒好喝。」
「真的吗!我太高兴了,那是我花了最多功夫的自信之作。」
「唔——嗯。」
真烦恼。赤目把酒倒入酒杯中沉吟。
便宜砍价好东西不是他的作风,不过要是以现行售价采购的话,成本就会超标而不得不提高蛋糕的单价了。
「刻弥先生。」
「嗯?」
赤目在沉吟的情绪中抬起头,看见泽鹰哥哥挡在月亮前。他向酿酒师一礼,手撑在缘廊上在赤目耳边报告:
「请马上避一避。玄关屋檐下用来装饰的虎头蜂巢里,有类似收信设备的东西。」
「——真是瞧不起人啊。」
赤目放在酒杯上的手没有控制好力道,酒水荡了一下,水滴洒在手指上。
赤目并没有尽信那个在商店街设置烟火的男人所说的话。因为心存怀疑,为了确认商业往来对象的安全,随便找了个理由请对方让他在常识外的时间造访。当知道这里真的被当作目标后,赤目内心怒意翻腾,脸上浮现笑意。
「泽鹰,通知警察。酿酒师也一起去。」
「是。」
泽鹰哥哥催促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酿酒师进入主屋。潜伏在屋子里的气息一瞬间急急忙忙地动了起来。
案子横跨区域的两个警署成立了共同调查中心,为了拘捕犯人,采取在七个犯案现场投入警察与刑事警察甚至是防爆小组待命的作战方式。
这种戒备态势,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呢?偏偏选了赤目的所在地为目标,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赤目听着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卷起袖子。
距离凌晨零点还有十分钟。
如果是杞人忧天就好了。
赤目寻找三天前的手机通话纪录。电话响了两声。
『樱泉大饭店您好。』
柜台人员以熟练的发音咬字应答。
「我是赤目,我的客人在房里吗?」
『赤目少爷,承蒙关照,请稍等。』
由于赤目拨电话时有允许显示号码,因此饭店的确认也非常顺利。柜台人员将电话切换成保留音乐,然而,很快就恢复通话,以确认房间的速度而言实在太快。
『赤目少爷,让您久等了。您的客人现在不巧外出中。』
或许不是杞人忧天。
赤目简单地向柜台人员道谢,挂掉电话,再次从通话纪录中寻找别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暂时断掉,改变音质后接上。
『久等了,我是乌丸。』
「衣更月,你在外面吗?」
『在声音不清楚的状况下回应您,实在非常抱歉。』
「没关系,工作时间外打给你,不好意思啊。」
赤目看着手表,距离零点还有一分钟。埋伏在主屋内的警察比起藏身更以确保安全为优先考量,引导酿酒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