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绘画包围的环境下长大的,喜欢到想要自己亲手画画,而我却阻碍了你。」
无论是绫濑、赤目还是泽鹰,如果花颖看不见颜色,他们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没有辨别出赝品,是家父的失误。」
「可是,你是因为我才讨厌颜色的吧?所以才会选择黑白的水墨画……」
这是花颖无知与轻率的行为所引起的罪孽。
膨胀到几乎要爆炸的罪恶感,似乎会让道歉不够纯粹。花颖一心思考橘的事情,想着难道不能除去他心中的阴影吗?但越思考,便发现连这个希望都像是花颖想脱罪的手段,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花颖不知道该如何道歉,但他必须说些什么。
花颖焦急不已。橘的大手缓缓捉住花颖的手腕。
「请过来。」
在开口前,橘已经迈出脚步。被抓住手腕的花颖也只能跟着他走。
橘三步走到的地方,花颖要花四步才能追上。橘带花颖前往的,是一间类似入口大堂的宽敞房间。自窗户落下的白色月光,映着一张小桌子。尽管桌上似乎摆着画具,却只看得到阴暗的影子。
橘松开花颖的手,打开灯。
刺眼的灯光令花颖眯起双眼,感受到眼前展开的光景后才睁开。
靠在墙边的画布上铺着宣纸,尺寸比花颖的身高还高,宽度超过三公尺。
上头是仅以黑墨描绘的梅林。
「好厉害……」
橘笔下的梅林,枝干节梗分明,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找不到一株相同的梅树。梅树的树根紧踏着温暖的大地,枝芽蔓生,感觉花蕾即将在刹那间绽放。
远方雄伟的群山,云雾缭绕,再过去,是一片无边无际。花颖陷入一种错觉,画中的景色仿佛越过画布,将他团团围绕。
「这个看起来像是『逃跑用的』画吗?」
橘问。
花颖一开始轻轻摇头,接着用力地左右摇晃脑袋。
宣纸上画的黑白世界给观者一种看到红梅的感觉。视线无意流转间,还发现树莺停伫在梅枝间的身影。看那笨拙的姿势,想到那或许是只还在练习如何鸣叫的小鸟后,花颖不禁嘴角上扬。
「太好了。」
话语不自觉脱口而出,花颖掌握住自己坦率的心情。
「你没有讨厌画、讨厌颜色,真的太好了。」
有了这份自觉后,花颖打从心底高兴,绽放出笑容。
橘看起来也笑了,那大概是跟在水墨画中看到颜色一样的错觉吧。橘推开一扇玻璃支摘窗,引进夜风。
「您的眼睛是一种才能。」
橘的声音好温柔,令花颖无法否定。
「这里有不会把你当作特别人物的人,也有能帮助你的人。」
「我……」
花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橘拿起砚开始磨墨,时间开始流动,空气的颜色也有了转变。
「以后请再和刻弥先生一起玩。」
橘说完,食指立在微笑的唇边,像是在说要对本人保密一样。
花颖放松了僵硬的双颊。
「花颖少爷,您在那样的地方会感冒的。」
衣更月在花颖的脚下出声喊道。
来乐大学校园内也有附设幼稚园。花颖所在之处,就是幼稚园的游戏场。花颖抱着膝盖蹲在水蓝色的溜滑梯台上,回想橘所说的话。
既没有优越感也没有自卑感的孩子,在这座游戏场里奔驰的时候,应该感受得到自身上的光芒吧。不久,他们向大学殿堂叩门后,将会遭遇自己以外的存在。
比较、痛苦、挣扎、绝望、嫉妒、奋战。
耸立在满月下的校舍没入黑暗中,看不到颜色。
「衣更月,我到底是什么呢?」
花颖吐出白色的气息,迷惘地开口。衣更月毫不犹豫,立即回答:
「花颖少爷是乌丸家第二十七代主人。」
从栏杆间向后望,衣更月一脸认真,有如典型的模范。
「简单易懂,很好。」
花颖露出笑容,手腕压在扶手上,滑下盈满月光的斜面。
※ ※ ※
重逢总是令人喜悦的。
若是久别重逢的好友,其喜悦更不一般——才对。
「你那双珍贵的手,我该捏碎?折断?还是砸烂呢?」
真一郎以优雅的举止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笑着问。整幅画面,只有激烈的话语像是配错音一样突兀。
嗣浪闷闷不乐地啜着纸杯里的咖啡。他将研究室里唯一附有坐垫的办公椅让给真一郎,自己则坐在掉了一个椅脚垫的圆凳上。
「太不讲道理了。」
「是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