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电车虽然可以减少一半的时间,但从东京出发的新干线末班车是二十点。
从冈山机场到十篝旅馆开车要两小时。就算事先提出飞行计划,开小型飞机前往,也无法空出机场到旅馆的移动时间。
衣更月寻找时刻表中的空隙,几乎在纸上填满了数字和站名反复思考,却怎么也找不到脱身的捷径。
「Akris」的花颖和在旅馆接电话的花颖。
在没有移动方式与时间不足的基础上,只能想成花颖人不在冈山。花颖事先拜托旅馆转接电话,假装是联系房间其实是打到花颖的手机。不然的话,衣更月看到的就是与花颖长相一模一样的分身。
衣更月将小狗吃完的餐盘拿到狗屋上方,抱起呜咽撒娇的小狗。
小狗黑漆漆的眼睛令衣更月觉得,自己欺骗自己的内心似乎被看穿了。
他排除掉了最简单的可能性。
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如果衣更月在酒吧看到的人不是花颖的话,便不会产生矛盾和不合理。然而,那也是衣更月最不想承认的一个可能。
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代表着衣更月将陌生人错认成花颖。一流的执事要具备日常生活中的观察力与坚定的忠心,即使主人被魔法变成青蛙也能在一千只青蛙中找到他。
那么,如果出现在「Akris」的人真的是花颖本人——
花颖没有愚蠢到不知道那会对乌丸家以及他自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也有足够的想像力。
『爸爸难得回家,我很好。』
回忆中花颖的声音如同月亮圆缺,远去、消失又再浮现。
衣更月不是不承认花颖是主人。虽然花颖没有发现自己对所有人都能一视同仁着想的感性,但那可说是一家之主的一种资质。
另一方面,花颖任性、固执,不管怎么劝都不会避开危险。上个月也为了只见过一面的女性,帮助曾经陷害过自己的对象。丝毫不介意若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有可能遭到犯人怨恨,受到加害。
简直就像带头让别人利用一样。这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破绽。
下次就算用骂的也要让花颖明白这件事。如果说父母的任务是教导脱离正轨的孩子,那么执事的职责便是将主人引导回正确的道路。
不过,或许花颖并没有走错路。
『这是命令。』
将真一郎托付给衣更月时,花颖特地说了这句话。衣更月服侍真一郎是理所当然的事。本来在花颖继承乌丸家以前,衣更月就一直服侍着真一郎。
有可能——
如果那是一道为了减轻衣更月心里负担的命令……
(花颖少爷是不是不打算回来这个家了呢……?)
他不是走错,而是离开乌丸家一家之主的这条路。那句托付真一郎的话,是花颖对衣更月最后的一道命令。
衣更月的手臂突然感受到小狗的重量。
衣更月应该完美地完成了执事的职责。他将花颖当作一家之主完成他的愿望,没有任何失误。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衣更月现在心中怀抱的情感会是罪恶感呢?
「衣更月。」
「真一郎老爷。」
真一郎的脸庞出现在厩舍的门口。
「很抱歉,您是不是找我呢?」
「没有没有,我之前就很想看看狗狗。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真一郎将双手伸向前方。衣更月带着小狗走到厩舍外,交到真一郎手上。
小狗安然地窝在真一郎的手臂里,窥探似地仰望着他。真一郎抚摸小狗的后耳,在阳光下微笑。
「好像有点无精打采呢。」
「可能是因为刚吃饱想睡觉。」
「我是在说你,衣更月。」
真一郎取笑道。衣更月的耳朵逐渐发烫。在真一郎和凤的眼中,衣更月是个还不到他们一半岁数的菜鸟,很容易看透吧?
真一郎即使在雨中,也像现在一样身上带着阳光。
「真一郎老爷,可以请您不要相信我吗?」
连衣更月自己都觉得这是个诡异的请求。
「我知道了。我随意听听就好,说吧。」
真一郎既不惊讶也不深究,他在庭院的岩石上坐下,将小狗放在膝上。
衣更月避开真一郎的影子,站在下风处说:
「花颖少爷是我的主人。但是,我真正想服侍的人是真一郎老爷——花颖少爷可能这么这么想。」
「你自己呢?」
真一郎反问。「这个」恐怕就是衣更月罪恶感的源头。
「……我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当真一郎老爷的执事而努力至今。」
「因为你以凤为目标才会把我想成是自己的主人。」
「我﹑我自己本身也尊敬真一郎老爷您。」
「谢谢。不过,不要让凤变成没用的师父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