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女看着最后一片叶子,说当它掉落后,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花颖不明白她的心情。
树木和人类的生命不可能相连。花颖觉得少女真是异想天开,由于之后的故事再也没有看进脑袋里,他完全不记得少女得救了吗?画家最后怎么样了?
然而,现在比起理智上的理解,花颖从身体上感受到少女的心情。
「当那棵树的叶子全部掉落后,我是不是就能离开这张病床了呢?」
「恕我直言,因为各式各样的因素,叶子掉落所需的时间与您复原所需的天数是变动无法确定的。双方达到一致的几率非常低。」
花颖将放在枕头上的脖子转向另一侧,在口罩下呻吟。鼻子阻塞,咳一咳发出声音有助于呼吸。
面对眼前终于能呼吸的花颖,衣更月态度冷峻,看不出一丝丝的慈爱。至少在感冒的时候温柔一点没关系吧?因为身体的热度而渗出的泪水,让花颖隐约有种悲哀的错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衣更月,我不是想把那颗树当沙漏。而是将毫无变化的病状、仿佛时间停止的家里、抛下我时间继续往前走的外头世界……那股寂寞转化为恐惧。」
衣更月略微看了下手中的沙漏,在手边倒转后,将沙漏放回桌上。花颖将手伸向床头柜却摸不到装卫生纸的木盒。衣更月拿起木盒放到花颖枕边。
花颖的鼻子就像塞了一颗皮球般,太阳穴受到压迫,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我希望这份像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痛苦能有结束的一天。必须给时间一种肉眼能看到的界线。」
「给时间画界线……吗?」
「你应该也有一、两次这种经验吧?」
花颖擤出鼻涕,将手伸向床外,松开握着卫生纸的手指。垃圾桶应该就正好放在正下方了。
衣更月没有捡起卫生纸,花颖知道自己成功将卫生纸丢进垃圾桶里了。衣更月拿的不是平日的茶具,他取出一个日式茶杯大的马克杯,并且不像平常一样先温杯,而是直接将液体倒入杯内。
「换成我身边的事物,是指给红茶茶叶舒展开来后,持续变深的水色一个适当的终点吗?」
「没错。」
「我会用沙漏代为计算。」
「嗯?」
又回到否定的结论了。在花颖的脑袋无法顺利运转时,衣更月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扶起花颖的上半身。花颖一靠向夹在背后的枕头,衣更月便呈上马克杯。
「这是乌丸家家传的柠檬水。请摄取水分。」
「啊啊,就是有含矿物质还是电解质的那个啊。就算我说很酸不喜欢,每次感冒妈妈都会泡这个要我喝。」
一靠近马克杯,热气便温暖了花颖的鼻头,泪水再度渗出眼眶。热气和酸味会松弛泪腺,真是太糟糕了。
「探病的礼物即将送达。需要我拿明细过来吗?」
「只要讲名字给我听就好。」
柠檬水渗入花颖干涸的喉咙。那是宛如运动饮料、柠檬、梅子与蜂蜜溶在一起,难以一口形容的味道。
衣更月不看笔记之类的东西,一个接一个背诵送礼者的姓名:
「久丞壹叶小姐、斋姬长十老爷同赖长少爷。接着是——」
衣更月口中跑出了各式各样的人名,从听了可以浮现脸孔的名字到与乌丸家往来花颖只知道名字的对象。就算只是形式上问候,有人挂念自己还是值得感谢。
「然后是赤目少爷希望拜访。虽然我已经传达您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但赤目少爷表示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前来探病。」
「嗯……要是传染给他就不好意思了。」
「失礼了。」
衣更月趁花颖犹豫地放下马克杯之际,替换花颖额头上的退热贴。新的退热贴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头痛似乎退了几分。
花颖很介意上周在芽雏川家的宴会上,看起来没有精神的赤目。再加上心中对于把赤目列为嫌犯一事带着罪恶感。
「中午过后,睡过午觉是一天里状况最好的时候。你跟他说如果那段时间他可以的话就来吧。」
「我知道了。」
衣更月收下马克杯,将手放在花颖身后撤掉枕头。花颖再次钻入被窝,发热的眼皮包覆着眼球,泪水舒缓了身体的疼痛。
2
睽违数日的茶室感觉像在窥探花颖一样,空气十分陌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就连沙发坐起来都有些硬。
不过,茶室的打扫却是无微不至。不论是卫生纸、水还是糖罐,全都放在花颖触手可及之处,平常没有的垃圾桶则放在沙发后面。感受得出来衣更月与贴身随从兼仆役长峻的用心。
房里的加湿空气净化器激活除菌模式,花颖自己也戴着口罩,他们采取最高标准的预防对策以免将感冒传染给客人。
「赤目少爷来了。」
衣更月通报后没多久,赤目便探出头来。
「呦,花颖。你病得真严重耶。」
「赤目先生,你不要离我太近,要是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叫我刻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