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
「不行了,好热。做白工,你们是笨蛋吗?」
妮可蹲在干枯的水池底下,对着太阳反光抱怨。
将池底四处的裂缝全部以石膏填平是需要耐性的工作。一旁的衣更月也清楚,就算现在直接进水,这些只是表面擦到的缝隙应该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唉呀呀。」
岩垣露出苦笑。
在另一侧工作的桐山,宛如看到登山客的大熊般以拔山倒树之势穿越池子,提起妮可装着石膏的水桶,居高临下地看着笼罩在自己影子下的妮可。
「做不来的话马上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我没说我做不来吧?给我啦。」
妮可在久丞家也是这个样子吧?虽然对壹叶有依照日本的礼仪行动,但现在的她大体上无法跟礼仪这个单字做链接。
如果说能自由自在行动的环境比较开心的话,离开久丞家对妮可而言或许是个不坏的选择,更别说她对久丞家的待遇有所不满了。
岩垣从池底爬上来,以瓶装水补充水分。
「辛苦了。」
岩垣虽然比衣更月大上四十多岁,在听到衣更月的声音后,却回给他一副亲切又令人安心的笑容。
「辛苦了。那小丫头的事,不好意思啊。我不能丢着遇到麻烦的可爱女生不管。」
「真像您的作风。」
岩垣虽然口头上开玩笑,行为却十分合理。
「你买东西回来?」
「对,我去补一些不够的文具回来。」
「那个相关业者没在用了?」
岩垣以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岩垣还在的时候,一家因为积极推销而和乌丸家签约的文具业者,由于交货慢、品质差,又很坚持杀价,给「那个」凤带来很大的困扰,在佣人间也传了开来。是因为现在才能笑着谈论这件事。
「我们一周内请对方结束那笔生意了。」
「应该的。不能把工作交给那种把烟蒂丢在人家庭院里的家伙。唉,我也没有资格说人家就是了。」
「……那家业者完全不能跟您相提并论。」
「谢谢。好久没来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在外头看看屋子吗?」
「当然。」
岩垣举起手向桐山打个招呼,桐山颔首表示理解。衣更月一面羡慕这种毋须言语多说的师徒关系,一面陪岩垣走着。
「您真的帮了大忙。我们不能不顾及久丞家。花颖少爷——」
要是像平常一样任性的话——衣更月差点要这样说,即时克制了下来。就算对方是同事,抱怨主人有违执事的原则。
「因为花颖少爷还有真一郎老爷,以及壹叶小姐实在太有缘了。」
衣更月在真心话脱口前,临时换了词汇。岩垣可不是会漏看这个举动的角色。他感兴趣地笑了笑。岩垣在乌丸家工作时个性便十分爽朗,这三年来更添加了老练,就连衣更月都不觉得自己能在岩垣面前蒙混过关。
「小少爷说我离开了他很惊讶,但我也很惊讶。我从来没想过凤会离开这个家。」
岩垣的笑容和声音的温度有些落差,应该不只是因为谈及凤,衣更月就特别敏感的缘故吧。
衣更月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岩垣走在他前方几步回过头。
岩垣背后伫立着乌丸家宅邸。
持续工作超过三十年,某天却突然留下徒弟遭到解雇。尽管他熟知这里的一草一木、花费心力亲手培育了这座「庭园」也一样。
「凤说过吧?执事跟狗一样是跟着人的。」
「是的。」
「园丁啊,是跟着屋子的猫喔。跟树木一起向土里扎根,照顾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花朵和主人,尽可能让他们能漂漂亮亮的。可是……」
「!」
「我没想到会以那种方式离开。」
岩垣干笑中表现的失落,经过岁月,听起来就像烟熏般染上了一层黑色。
衣更月心头一紧,焦躁感将血液送向大脑。
桐山说岩垣现在没关系了。岩垣有长年工作的实际经历。因为衣更月心里相信岩垣,所以在平常执事雇用员工时应该彻底运行的事前调查上懈怠了。
衣更月个人的判断凌驾了执事的义务。
「你恨他吗?」
衣更月腹部使力,完整挤出快沙哑的声音。面对衣更月悄悄融入枝叶沙沙声中的疑问,岩垣保持笑容回答:
「是凤让我恨他的喔。」
岩垣微笑。
潮湿的风「刷」——地抚过衣更月的脖子。
※
执事的职场在宅邸内,园丁则在宅邸外。
尽管执事统整所有佣人,但不同于厨师和贴身随从,执事和园丁的工作没有直接关系,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