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压抑地保持沉默退下了。
尽管花颖已经习惯别人的关怀,但让人替自己担心还是会很不舒服。
花颖迅速用完餐,不想面对任何人,将餐具拿到走廊上。房门旁摆了一张单脚桌,一想到衣更月看穿自己的心思,花颖就更闷闷不乐。
因愤怒而清醒的眼睛在填饱肚子后,也因睡眠不足作祟,变得难以支撑眼皮。花颖坐上床,顺着地心引力倒下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包围着他。每眨一次眼,眼睛闭起的时间便渐渐拉长,花颖昏昏欲睡,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直到睁开眼睛花颖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借由月光,可以微微看见房里家具的轮廓,但透着月亮的窗外却什么都看不见。触碰智能型手机的画面,发现时间刚过凌晨一点半,花颖点击已拨电话纪录中凤的名字。
凤似乎关机了,呼出的电话连铃声都没有,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也是!」
花颖把手机丢到棉被上,趴在床上。
他早就知道。总是如此。
「身为一家之主,要贯彻坚定的信念、拥有坚强的意志,毅然决然地做出判断。管他一个幽灵还是两个幽灵。」
花颖将室内鞋换成室外鞋,步出走廊。
「既然住在家里,我就雇用你。」
对啊。事情不是很简单吗?不管是人类还是曾经是人类,只要在乌丸家生活,照道理就应该和主人缔结工作合约。
花颖突然间变得强硬,大大方方地从楼梯步下无人的玄关大厅,像是拨弄披风般,夸张地挥着手臂转身。
玄关大门上,挖开墙面嵌入雕花外框的雾玻璃窗,透着微微的月光,照亮着大厅。微弱的光线无法透入影子中,阶梯的底部、走廊深处是黑暗的深渊。
大概没有比胆颤心惊还要更合适的表现,可以形容现在的花颖了。
刚才满溢心中的自信随即遭到无情摧毁,尽管是夏天,源源不绝的恶寒不停地攀上背脊。
盯着黑暗看虽然恐怖,但转移视线也令人害怕得不能动弹。要是移开视线后,有什么东西逼近到花颖身边怎么办?要是移开视线的那个地方,站着什么东西——光是想到这些,花颖的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一样。
必须靠近那里,否则连在大摆钟前放牛奶糖都办不到。
花颖以理性的思考压抑情感,反复想着自己必须行动的理由,一步步把僵硬的双脚往前送。
大摆钟秒针的声音来来回回,有两种声响反复着,用滴答滴答来形容真的十分贴切。黑暗中显现的表盘,反射着不知道从哪里通过来的微弱光线,声明再不久就要两点了。
大摆钟每小时会响一次。
熟悉的钟声响彻走廊的每个角落。
当声音的余韵都消失,一阵漫长的寂静后,花颖确认口袋里的牛奶糖,嘟着嘴,仿佛啄开夜晚的冷空气般悄悄地开口。
「时钟,我有话要说。」
「………………好。」
好想逃。
摆钟回答了,昨天的声音不是错觉。频率偏高的女声。
『老时钟身上就是有不可思议的事。』
花颖脑海中浮现「附身」之类的词汇,但包括附身在内,自己不是都要对这些负起全责吗?花颖瞪视般盯着大摆钟的表盘。
「我是乌丸家第二十七代主人。」
语毕,这次摆钟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短,发出模糊的声音。
「第二十七代主人有什么想问的事吗?」
摆钟的说话声很细,却比昨天更清楚地形成字句,简直就像摆钟本身在说话一样。摆钟的金属部分反弹着说话声,夹带铿铿声响。
「我没什么特别想问的事。今天只是觉得该以新主人的身分跟你好好更新雇佣关系。我不迷惘,也没有烦恼,因为我是乌丸家主人,我做的事就是主人做的事。我会把松饼叠在一起吃,不管哪个职位的人,想打招呼的时候就打招呼,认识的人有困难会不吝于提供帮助,亲戚找我商量事情的时候——」
花颖话说得太快停不下来,才想到摆钟也阻止自己插手若嘴家的事。
摆钟反对。
衣更月也反对。
花颖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一口气把话说出来后,花颖顺了顺有些紊乱的呼吸。平复心情的胸口中,还有一个破洞。
「欸,摆钟……」
仿佛附和般,摆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旋转。
「衣更月为什么反对我?要怎么做他才会承认我是主人?」
花颖也深切感受到自己有多么不成熟。花颖想当一个优秀的主人,他想思考身为主人应有的正确行为、选择并运行这些行为。
「我不用别人阿谀奉承。但是,遭到否定,连理由都不知道实在太难看了……这不是我想当的主人。」
花颖不自觉地蹲坐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走廊上没有任何话声,只剩下摆钟的金属声响。
摆钟听起来吐了一口气。
「你刚刚是在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