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话 奶奶的古老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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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声是基本的。

  使用筷子前端夹菜、嘴里不放过多的食物、咀嚼时闭紧双唇、端出来的食物要全部吃完。注意同桌的人,有时体察他人比用餐惯例更重要。

  也有人会说太过注意礼仪规矩就无法好好享用餐点了,但花颖所受的教育是要将规矩融入身体到用餐时不影响食物的美味。

  在日本长大的人会觉得跟初次见面的人打招呼行礼很不方便吗?不如说一定有很多人讲电话时,虽然看不见对方,仍会下意识地低头行礼。

  习得的礼仪规矩,不会妨碍一个人本来的行动目的。

  除了某些例外。

  「花颖少爷。」

  被发现了。

  花颖吞下含在嘴里的松饼,一脸什么都没吃的表情回视衣更月。

  「什么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适才拜见了您有点特别的用餐方式,可不可以请您赐教呢?」

  不可以。花颖很想拒绝衣更月。

  但是,在衣更月冰冷双眸的逼视下,花颖的视线无处可逃,通过喉咙的柔软松饼变得如石头般坚硬,沉落胃底。

  茶室里搬来了一组双人桌椅,桌上准备了两片松饼。刚烤好的松饼洒上糖霜,上面摆着奶油与焦糖浆,另外还有一球香草冰淇淋。

  花颖平常吃松饼喜欢搭配马铃薯鲜虾沙拉,可丽饼则偏好起司火腿生菜,使用鲜奶油的水果三明治还在可以食用的范围里,但焦糖就另当别论了。

  甜中带咸的滋味加上微微残留在舌头上的苦涩。如果现在吃的是可丽饼的话,可以用双目糖取代糖粉,让味道更有层次。

  花颖非常喜欢这道盐味焦糖松饼,因此才会避开衣更月的眼睛,大胆采用他觉得最好吃的吃法。

  然而,衣更月的眼睛像长颈鹿般视野宽阔,又如老鹰般锐利。

  花颖拿起Flux的茶杯,盯着钴蓝色的花纹。

  「今天是喝大吉岭啊。」

  「是的,今年汀赫利亚茶园大吉岭茶叶盛产。话说回来,花颖少爷。」

  无法扯开话题。

  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突破。花颖一改先前的态度,大方地抬起头说:

  「将薄薄的食物叠起来吃才好吃,你不知道这个规则吗?」

  「…………」

  衣更月面无表情的脸孔,微微改变了眉毛的角度。换成平常人,这应该算是愁眉苦脸的表情。

  刚才,花颖把叉子插入两片相叠的松饼上,切出能一口放进嘴里的小三角形后,又将插着松饼的叉子继续插到另一个地方,切出同样大小的松饼,将四层松饼送入口中。

  第一层和第三层松饼流着焦糖浆,美味无比。

  「恕我直言,拿已经叉有食物的叉子再重复插多余的食物,不得不说是很难看的举止。」

  「在家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没关系吧?」

  「平常允许自己的举止,在别人面前也会无意识地做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

  「偶尔……」

  「也不行。」

  衣更月用没有起伏的口气击退了穷追不舍的花颖。衣更月防卫的铜墙铁壁,连一根针都穿不过去。接着,是他会心的一击:

  「请别忘了身为乌丸家主人明辨是非的能力。」

  「……我知道。」

  花颖嘟起嘴巴,在衣更月泡得无懈可击的红茶香中,咬着落败的滋味认输。

  日本现代人人平等,身分没有上下之分。

  然而,不论身处何种时代,每个人都有父母,人们也允许财产继承。

  历代祖先积累的财产,子子孙孙继承的财产,有形的财产、无形的财产。继承财产是好是坏无法一口论定,有的财产为继承者带来幸福,也有的招致不幸。

  以乌丸家来说,大概直到三代以前,子孙继承的是十分有限的财产。

  这是花颖过去从过世的祖母口中听说的事。

  摊开本家——也就是花颖继承的乌丸家族谱,起源上溯至日本平安时代。

  要生在现代的花颖来看,乌丸家的起源其实很可疑,可能是不知道第几代的乌丸家主人仗着别人也无法回到过去调查,随意捏造了一个血统也说不定。

  不过,乌丸家实际上跟古代皇亲国戚、近代贵族与武士都有关系,累积了维持家名的充分财产。

  乌丸家的家庭教育似乎也很严格。

  祖母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的昭和十二年(一九三七年),当她十六岁嫁入乌丸家时,日本这个国家正处于十分不稳定的状态。

  过度的通货膨胀导致物价高涨,战前到战后的二十年间,物价上升超过了四百倍。以今日的货币换算,花颖手中的茶杯可以卖超过一千万日币。

  政府运行了发行公债、改换新日圆、公布物价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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