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在我看清楚之前它就消失了。」
「是你删除的吗?」
「也许是……我碰了电脑以后就消失了,画面突然一片黑暗,然后电脑就不会动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会这样呢?也许是事先设定好了,时间一到就会消失。」
摇摇头,我想起了一切。
我没有重新开机,没有请电脑业者调查里面的内容,也没有告诉妈妈关于电脑的事。或许留有哥哥生前最后一句话的电脑,随着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一起被报废了。
因为我不想看。
我不想知道长期关在房间里,形同陌生人的哥哥,他脑中那些或许是要向我们发泄怒气的话。
「不,是我删除的,因为我已经到了极限。我觉得他很任性,任性地关在房里,束缚着我们,然后又自顾自地留下几句话就离开。」
我盯着地板的木纹,在已经习惯黑暗的眼中映照出波浪般的花纹。平滑的曲线和黑色椭圆形都不会幻化成哥哥的脸,因为我不记得他的脸了。
「我想我很生气,对于自我了断的哥哥,我既不怜悯也不后悔,也没有失去亲人的痛苦或悲伤,甚至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就算是只有我和妈妈出席的丧礼结束,过了好一段时间,我还是一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死了,我却没有感觉。」
好痛苦。我如呕吐般接连说着。
「但是,我也隐瞒了哥哥的存在,我不像妈妈那样养过他,而是逃走了。我也很任性,可是却装作自己已经累了,抛弃哥哥最后的遗言。我决定当成自己从来没有哥哥,就连这件事我都自私地遗忘了。」
「沉重到丧失记忆的罪恶感。」
朔少爷轻声道。
「你的内心无法承受这股罪恶感,所以才会尘封记忆,压抑住情感。」
一双皮鞋向我靠近,是朔少爷很喜欢,带着圆弧形,用柔软羊皮制作的鞋子。
「亲情这种情感我也不懂,也不觉得有需要。不过,至少我知道不是只有流泪才是悲伤的表现,这一定是你的哀悼方式。」
「哀悼……」
「没错,你之前都在服丧,用紧闭心扉的方式。」
白皙的手伸向我的面前。
「好了,起来吧,玻璃碎片很危险。」
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想起我打破了柠檬酒的杯子。
「……朔少爷。」我抬起头,眼神交会。带着灰色、迷离的眼神包覆着我,表情和语气都很温柔,支撑着我的手臂也是。
但是,我却感到有种奇妙的不对劲,或许是因为残留在这间房里的味道。
「朔少爷?」
我探询着他的双眼,感觉里面有某种东西。
朔少爷平静地微笑,即使在黑暗的房间里也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段时间我一直关注着朔少爷的表情及动作等任何微小的变化,就像眺望森林、菜园或天空一样,在这里生活时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我去叫计程车。」
我忍不住依恋地看着他,脑袋还很混乱,但却反射性地想着「我现在不想离开这里」。
「你已经不会有事了,回到家后温暖身体、好好地睡一觉,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朔少爷催着我下楼,让我坐在椅子上,嗅闻香气清冽的精油,他说是缓和头痛时使用的胡椒薄荷,不过我觉得里面还混合了其他的香味。头脑的昏沉虽然好了一些,但四肢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朔少爷。」
我叫住朔少爷,但他完全不看我的眼睛,他走到厨房,水流声哗啦哗啦响起。过了几秒后,我想起仁奈小姐用过的茶杯还放在流理台中。挂钟的指针显示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感觉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瞬间世界完全改变了,只因朔少爷制作的那股香气。
我是个大骗子。
虽然很介意让朔少爷清洗碗盘,以及在工作室摔破的柠檬酒的玻璃杯,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车子来了。」朔少爷在门铃声响起前更早一步察觉,协助我搭进了计程车,在门将要关上时,我彷佛听见了「再见」。
抵达公寓后我半爬半走地上了楼,没有胃口,身体也很沉重,但还是照朔少爷说的在浴缸里装满水。我抱着膝盖泡入水中,放下浴巾后,身体忽地松软了起来,同时视线开始模糊,眼泪扑簌落下,在热水中滴出一圈一圈涟漪。
我呜咽出声,一边呼出阵阵上涌的热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对不起」。好几次、好几次,明知他听不见,我还是停不下来。
对于我消除记忆的事、对于我不曾感到悲伤的事、对于我不愿听他说话的事,我非常后悔,但长久以来背负着的歉疚却开始变轻了。
就算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我也已经能够不失去自我了。
——你已经不会有事了。
朔少爷说得没错,彷佛一点一点溶入热水般,我感觉到哥哥正慢慢成为过去。
我也为这件事道歉,然后不断哭着直到哭不出声。
隔天,我在肿起的眼皮敷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