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汗流浃背,开始怨恨起晴天。原本舒适的海风刺激肌肤,头发湿黏,好几次想要折返,但脚和心情相反,不停往前走。
此时,右手边的堤防突然中断,出现朝下走的阶梯。太棒了!我立刻冲下阶梯,心里边想暂时不想走在沿海道路上了。
阶梯前方有个商店街。和进隧道前看见的,专卖给玩水游客的小店不同,迎接我的是有规模的商店群。
理发店、杂货店、肉品店、蔬果店、居酒屋、中华料理店、菸酒行、花店。三个大人并排就能占满的狭窄道路,两旁开设了各式各样的店家。这是很传统的商店街。
但这地方果然也很奇怪,没有人声。明明店头摆满了各项商品,但既没有购买鲜红番茄的人,也没有享用散发诱人香气的炖煮料理的顾客。
「有人在吗?」
我使尽肚子力量大喊。
「都没有人吗?」
这些栉比鳞次的建筑物,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总之祈祷应该某处的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竭尽所能发出最大音量。但没有回应。能听见的,只有乌鸦叫声。
仰头一看,乌鸦停在电线上。我突然想起刚刚在口中发现的那张诡异纸条。
深冬深呼吸后阖上书,虽然故事才看到一半,但已经够了。打开书阅读第一行之后,周遭的声音立刻消失,祖母指甲扒抓书库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身边只有真白一个人。
「读了吗?」
「……嗯。」
深冬表情阴沉看着手中的书,到目前为止,每次阅读真白给她的书,她都觉得「每本都是奇怪的世界」,像是降下珍珠雨的男人、生存在暴力之夜世界中的孤高侦探、产出神奇物质的怪兽和蒸汽火车之类的。在感到有趣之前,更觉得太超现实而完全跟不上。只是为了找小偷,无可奈何才读的。
但这一次,不只是状况,连阅读时与主角互相交叠的情绪,都和先前不同。书名《厌人城市》这本书主角的遭遇,深冬非常能够理解。发生了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不知所措、混乱中逃出来后,又遇到了更加奇怪的现象。而且,在空无一人的城市中的恐怖,正是深冬现下经验的事情。
「真白,你为什么会选这本书?」
「什么?」
「这本书,和我现在的状况非常相似。之前,是我闯入书中异世界的感觉,但《厌人城市》,彷佛是书来接近我一样。」
真白有点伤脑筋地皱起眉头,轻轻歪头。
「那应该是你『被现在该读的书呼唤了』吧,只是刚好。」
但深冬用力摇头否定:
「不是,这不是刚好。」
「但是……」
「真白,你平常是怎么选书的?」
「什么怎么选?」
深冬进一步逼问,真白的表情越来越困惑,长在头上的白狗耳朵也越来越低垂。
「……这不是我选的。当小偷偷书之后,昼寝就会起床召唤我。当我意识到时,我就会站在要给深冬读的书面前。」
「但是平常真白都已经读过书了啊,不是吗?」
「那当然,因为我一直都待在这个御仓馆里啊。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又无法出去,闲来无事只是把书架上所有书都读过而已。」
这次轮到深冬困惑。
「一直都待在御仓馆里?你吗?」
「嗯,一种待在模糊不清的薄膜中的感觉。只有书架明显存在,你们的身影就像是透过厚重的毛玻璃看一样,相当模糊。所以我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对你们说话,你们也听不到。但当偷书贼出现时,我可以走到厚重毛玻璃和现实世界之间的空间去——也就是把书交给你的状态。」
「是这样啊。」
「那个空间,被我称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炼狱』。」
「炼狱?」
「这是基督教教会的用语,死后去天堂前,灵魂还不干净的人接受清洁的地方。也就是,既非天堂也非地狱的地方。」
深冬问不出口「那么,真白是鬼吗?」。在《银兽》的世界中,被银兽吃掉之后,她之所以能一脸泰然连门也不开就跑到吊车里,是因为她原本就是鬼吗?深冬也没有勇气问。
不,就算是鬼也无所谓,更糟糕的是自己太迟钝了。
虽然对真白平常待在哪里有过疑问,听到她人就在御仓馆里时,深冬的心狠狠抽痛。虽然很模糊,但真白可以看见深冬,深冬却连她的存在也没有察觉。
——真白平常吃什么?父母呢?孤单一个人吗?是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一直是孤单一人,被书本包围着生活吗?
深冬很想问,但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真白抓住她的手腕,催促她走出书库。
「那么我们先出去吧,得去抓小偷才行!」
看着精神饱满前进的真白,深冬「啊」地叫了一声。对了,都忘了春田了。
「真白等等,没有小偷。」
走出书库前,深冬向真白说明。从《银兽》的世界回来后,读长町的所有人消失身影。原本该停车的电车也过站不停,或许读长町本身正逐渐被遗忘。现在在读长町内的人类只有深冬和春田两个人,因为无计可施,只能再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