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话 遭遗留于寂寥城市中


  「……嗯。」

  深冬留在日光室,看着春田往走廊前进后转过身去。因为她想,如果目送他离开,或许就不会被视为偷窃。她侧耳倾听,不想放过春田换上鞋子走出大门时的声音。

  「啪当」,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事情到底会变成怎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深冬完全不敢想像。搓揉着因为紧张而冰冷的双手,把身体转回来时,深冬瞪大眼睛。

  昼寝起床了。头发纠成一团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杆,脸直直面对正前方。但她的眼睛似乎看着不在这里的东西。

  「昼、昼寝姑姑?」

  深冬战战兢兢靠近,伸手碰昼寝的肩膀。指尖碰触到她瘦小的肩膀,接着掌心贴上去。昼寝没对深冬做出反应,但她稍微张嘴,用沙哑的声音如此低语:

  「『窃取本书者,将会遭遗留于寂寥城市中』。」

  下一个瞬间,御仓馆剧烈晃动。

  「什、什么?」

  深冬反射性抓住身边的书架,但也只晃动了一次。她边松了一口气边抬起头——昼寝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

  窗外,灯光照射下模糊现身的大银杏树,固定在枝叶随风摇摆的状态中。看来似乎已经完全认定春田是小偷了。

  昼寝手中,握着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白色符纸,深冬吞吞口水,从姑姑手中抽出符纸,接着念出声:

  「『窃取本书者——将会遭遗留于寂寥城市中』。」

  和昼寝刚刚小声说的话一模一样,下一个瞬间,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深冬放下心中大石转过头去,她确信真白肯定知道镇上出现异状的原因,知道居民们到底上哪去了。

  「真——」

  「深冬。」

  低沉沙哑的声音让深冬全身紧绷,她的身体如遭冰冻般动弹不得。在眼前的人不是真白。

  「你刚刚做了什么好事。」

  娇小的老妇人。白发与黑发参杂成灰发的头发高高绑起,用玳瑁发簪固定。黄绿色和服,白色腰带和鲜红色的腰带饰品。她的脸小又白,眼神却十分锐利,有光靠视线就能拘禁对方的凶狠。

  「珠……珠树奶奶。」

  老妇人是深冬的祖母,御仓珠树。穿二趾袜的脚在地毯上滑动,一步、又一步朝深冬靠近。深冬感觉冷汗瞬间爆出,摇头要她别过来,边转头看边倒退。

  「骗人,奶奶应该早就过世了,明明过世了为什么会出现?」

  深冬很清楚记得珠树过世那天的事情,小学三年级的她为了出席丧礼而不能去远足。父亲拿白色菊花要她「把这朵花放到奶奶身边」,深冬怕到紧握菊花,把茎都握断了。躺在棺材中的珠树,脸色和菊花一样白,彷佛用蜡固定住,让人知道她的生命确实殒落了。

  但珠树现在就在眼前。

  「深冬,你刚刚做了什么,可是逃不过奶奶的眼睛。我在这边监视着。你又让不认识的人、奶奶不允许的人进入馆内了吧,而且还让对方偷书。」

  深冬表情紧绷不停往后退,最后脚撞上矮桌,倒头栽摔在地上。

  「奶、奶奶……没有办法啊,想要救大家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找借口也太难看了,我那时应该说过没有下次了吧。」

  珠树举起一只手,纤细的指尖朝深冬伸出,张开嘴巴。深冬无法从她虚空般漆黑的嘴巴移开视线。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珠树的黄绿色袖子被掀起,缠在她的手臂上。

  是白色的风。白色风转为旋风在深冬身边停下来,变成长着狗耳的白发少女。

  「真白!」

  「深冬,过来这边。」

  珠树脸色大变,嘴巴和眼睛都裂开往上扬。

  「真白,你要阻碍我吗!」

  但真白完全不理会珠树斥责,用力拉起深冬的手,往地板一蹬高高跳跃,飞上阶梯后朝二楼跑去。穿过走廊,打开巨大书库的门。里面早已点亮灯火,真白把深冬推进书库中急忙关上门,锁上门栓。感觉珠树边发出恐怖的刺耳尖叫边一步一步上楼。明明那么娇小,却可以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

  「快点到里面去!」

  「但、但是……」

  「别废话了,快一点。珠树夫人只能待在这个炼狱中,只要到那边去就没事了。」

  深冬只能听从真白的话,在书架与书架间的阴暗狭小道路中前进。抵达最里面的墙壁后,真白分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拿出一本书交给深冬。白色装帧,用简单字体写着书名:《厌人城市》。

  「读这本书,赶快。」

  传来门被拍打、指甲在外侧扒抓的声音。深冬拼命地翻开页面。

  ◆ ◆ ◆ ◆

  结束长达两个月的繁忙日子,好久没有休假的我,开着爱车出门旅行。没有决定目的地,只是随兴踩着油门转动方向盘,随心所欲前进的单身旅行。后座的束口袋背包中只有两件内衣和两双袜子、饼干和少许金钱。不够的东西到当地再买就好。

  在海鸥嘎嘎鸣叫悠然飞舞下,我畅快地在沿海道路上奔驰。天空彷佛用吸饱水的水彩笔沾颜料着色,温暖又柔软。打开车窗,舒服的海风吹抚,有点太长的刘海搔得额头有点痒。我单手放开方向盘撩起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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