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快一点起床啦,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但又推又拉的,姑姑就是没醒来。
算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花这么多时间。如果选鲣鱼炙烧生鱼片当晚餐,生鱼片可能都坏了。烤鸡串用微波加热就好,太麻烦了也别煮饭,去超商买即食白饭吧……深冬感到全身无力,单手重新拿好手上的塑胶袋,打算走下楼。自称真白的少女抓住她的手。
「……干嘛?」
「你没办法回去喔。」
「什么意思?」
「你没有办法自己回去,这里遭小偷,诅咒发动了。」
「小偷?诅咒?你在说什么啊?」
「相信我,深冬得看书才行。」
感觉要被真白凝视着她的黑色大眼吸进去了,这女生比昼寝姑姑还怪——深冬慌慌张张想甩掉真白的手,但真白的握力出奇地大,一动也不动。
「放开我!你好恐怖喔。」
「对不起,但是深冬得要去读那本书才行。」
才刚说完,真白毫不客气地朝书架与书架之间走去,用力拉开拉门。
立刻吹起一阵带有旧书霉味的风,灰尘随之起舞,深冬边咳边用手遮住脸。为什么书库里会有风?换气中吗?但在这段时间内睡着也太不像昼寝姑姑会做的事了。
抬起头,前方是一整片书架。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从里到外摆满了数十列,连让人通行的空间都斤斤计较。光这个书库就有超过两百座的书架,每个书架全部塞满书。这已经超越壮观、来到高压等级,悄然无声,气氛彷佛戒律甚严的神殿。
脚底开始冒汗。对讨厌御仓馆的深冬来说,这里是最忌惮的地点。她小时候曾拉开这扇拉门一次过,但她记忆中只留下神情恐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祖母。
「这边。」
真白拉着呆愣、反应迟钝的深冬踏进书库中,书架与书架间的空间仅有五十公分,她们在就连娇小的人也很不容易通过的通道间前进,天花板的电灯完全没点亮,尽管如此,书库里彷佛点上蜡烛般被包围在淡淡的橘色光芒中,照射出书架的阴影。
「……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蜡烛啊。」
从珠树的时代开始,御仓馆严禁火源,而昼寝和步梦也绝对不可能把火苗带进来。深冬揉了好几次眼睛,但这发光源不明的灯火完全没有消失。
真白左拐右弯地在深冬看起来几乎没两样的书架通道前进。深冬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黯淡却透亮的白发,任她拉着走。
「就在这边。」
真白在某座书架前停下脚步,这才终于放开深冬的手。深冬搓揉着微痛的手腕抬起头,接着瞪大眼睛。
就连超讨厌书的深冬也发现异状。其他书架都被书籍塞得毫无空隙,只有这一层空荡无物,也就是说有二、三十本藏书消失了。
「……不会吧。」
「你读这个。」
一看真白手指的方向,书架边边只有一本书被留下。书背上和那个符纸有类似的花纹,一拿过来稍微扬起灰尘,封面的圆形刻印在橘色灯光下闪闪发亮。细致的藤蔓花纹彷佛缠绕住整本书,装祯精美,用优雅的明朝字型印刷出书名《繁茂村的兄弟》。
「深冬,快读。」
在真白催促下,深冬用力咽下口水。如果是平常,她光碰到书都会产生全身僵硬的抗拒反应,但现在她异常地相当冷静,也没有厌恶感。《繁茂村的兄弟》,真奇怪的书名。一翻开封面,不知为何感到一股怀念的气味。
完全无法想像内容,却无比受到吸引,有种想要阅读的冲动。感觉隐藏在这本书里面的某个人,正温柔地叫唤她的名字。
「我从小学之后,就再也没读过国文课本以外的书了。」
深冬鼓胀肚子深吸一口气,接着慢慢吐息,翻过下一页。
◆ ◆ ◆ ◆
凡事有开始就有结束。繁茂村一开始,在米是留、桂是留兄弟俩追着黑色甲虫来到这里之前,只是块干枯的赤褐色荒野。不管乌云下了多少雨水,雨滴只要接触灼热的大地就会立刻蒸发,别说人类,连昆虫、水也无法靠近。
米是留是个大雨男,新月夜晚,呱呱坠地的那一刹那,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覆盖了村庄上空,接着降下无止境的豪雨。直到月亮再度月圆,村庄完全被大水淹没,逃过一劫的居民,只能在鼻孔和耳朵里塞东西后潜水回到沉在水底的家,去拿放在家里的物品。
母亲带着米是留去找住在邻村的双亲时雨停了,当他们回家后又开始下雨。后来米是留开始被叫做雨鬼,他只被允许停留在重新建立好的新聚落三天三夜。母亲背起还是婴儿的米是留开始旅行,她抬头看天空,蓬松的黑色雨云就跟在他们身后。只要一停下脚步,雨云立刻追上;刚察觉雨珠滴落,转眼间就成为打痛肌肤的豪雨。母亲无法停下脚步,决定朝不下雨的地方前进。
两人在干枯的土地降下甘霖,在植物的根还没被雨水泡烂前离开,朝下一个村庄前进。
绕着地球一圈又一圈,身上的衣服从轻薄到厚重,又再度从厚重变成轻薄时,母亲产下次男桂是留。
桂是留是个大晴男。小米是留被托给别人照顾,助产婆手上接下桂是留时,热力四射的太阳袭击村庄,桂是留都还没有喝到母亲的奶,水池已经被晒干。死绝的鱼与小螯虾的灵魂升天循环,变成愤怒闪电撼动大地,让助产婆惊声尖叫。死亡的灵魂最后潜入地底深处成为种子,等待将来有天发芽。
灼热日照持续,农田没多久就干枯。此时米是留被带来探望躺在助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