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也还需要复健。道场有阿崔顾着吧?没问题、没问题。」
「问题不在那啦。」
深冬朝立刻打开MAX咖啡的父亲叹气。
身为御仓馆管理人,同时也经营柔道道场的步梦在上周发生事故。那天晚上,他开心地沿着河堤骑自行车时,猫咪突然从阴影处窜出来。身为猫痴的步梦慌慌张张扭转龙头,结果连同自行车一起摔下堤防。
幸好猫咪平安无事,正好在他背后目击事故始末的慢跑者帮忙叫救护车,但就算长年练习柔道的步梦懂得缓冲技巧,伤势也得花上一个月才能康复。虽是如此,道场交给代理师傅崔智勋就好,大部分家事深冬也能自己做。但还有一个大问题。
「昼寝姑姑要怎么办?」
父亲喝MAX咖啡的手一顿。
「……昼寝又做了什么了吗?」
「与其说她做了什么,倒不如说什么也没做才糟糕。」
深冬再次叹气——这口气比刚刚更重,打从心底的叹息。窗外传来豆腐店的「叭噗」喇叭声,也听见宣告傍晚时分的「晚霞渐淡」音乐声。
「你住院后已经收到三次投诉了耶。第一次是她直接把空的便当盒丢在垃圾收集场。听说昨天御仓馆的警报系统每三十分钟叫一次,连续叫了三小时耶。也就是昼寝姑姑过度疏忽管理的问题。还接到市公所的电话耶。」
深冬打开花林糖的袋子,拿出焦褐色零食一口咬下。碎屑散落在她过膝的裙子上,深冬皱眉捡起碎屑往嘴里塞。
「……我住院几天了啊?」
「五天。」
「五天三次啊……」
步梦搔搔头。
「那家伙明明跟我说她一个人没问题的耶。」
「就是因为有问题,爸之前才需要兼任管理人,还要照顾姑姑的吧。我也知道昼寝姑姑有多厉害,但就算她再聪明,就算她读遍了御仓馆的藏书,没人照顾她,她根本无法生活。根本不算大人啊,还造成邻居困扰。」
深冬虽然感到尴尬与罪恶感,也无法抑止自己累积的不满倾泄而出,直接朝父亲发泄。深冬从小就很不擅长与今年要满三十岁的年轻姑姑相处,而步梦也知道这件事。
「……那,该怎么办呢?深冬有什么能够解决昼寝问题的提议吗?」
「咦?」
深冬原本只是想要父亲听她抱怨不满,她不知所措地交握双手。
「我没什么特别想法。」
「但我没办法马上出院。就算出院了,脚这样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去做御仓馆的工作喔。」
「……让昼寝姑姑离开御仓馆,然后把御仓馆完全关闭。」
「你要让她上哪去?我们家吗?奶奶过世时反对昼寝和我们一起住的人不就是你吗?而且昼寝绝对不可能离开御仓馆。那孩子没有书就活不下去。」
父亲表情柔和语气却相当认真,深冬别开眼,又拿起一个花林糖丢进嘴里,接着舔拭着指尖。
「要不然去请邻居们忍耐一下?」
「短时间内这样做比较好吧,对了,她直接把便当盒丢在垃圾收集场里的那件事,之后还有收到相同投诉吗?」
「我没听说……」
「原来如此,她也稍微有点学习能力了吧。」
「我觉得应该不是。」
「我想也是。我问你,你昼寝姑姑是不是常常在睡觉?」
深冬抬起头与父亲对上眼,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胸口扩散。
「深冬不担心吗?昼寝可能会不吃不喝一直睡下去。」
御仓昼寝人如其名,甚至让人不禁想嘲弄「她是为了午睡而诞生」,放任她不管的话,无论十二个小时还是二十个小时都能不停睡下去。听说她年轻时清醒的时间更长一点,但从深冬出生后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在奶奶过世后,步梦还要往来御仓馆照顾昼寝。
深冬想过请人来帮忙就好了,但步梦坚持遵守珠树留下的「御仓馆仅限御仓一族的人进出」的规定。深冬的母亲早逝,与其他亲戚关系也不密切。
姑姑不是看书就是吃饭、睡觉,几乎不做生活其他大小事,父亲每天都要去照顾她。看着父亲背影长大的深冬,从以前就想过「要是父亲过世后姑姑还活着,那我得接手照顾这个懒散的姑姑吗?」,而对自己的将来感到无比厌烦。
但她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要面对这件事。
出生在御仓家根本一件好事也没有。就像刚刚那样,突然被不认识的学姊搭话,问她要不要加入文艺社。我根本不喜欢书,连看都不看,最讨厌了。
深冬拿起还没开的MAX咖啡,把挤到喉头的不满灌下肚,吐了一个甜腻的饱嗝。
「我知道了啦,真是的,也只有我能做了啊……买饭和水之类的去,做这些就够了吧?」
父亲步梦眯眼微笑点点头。
深冬离开医院后试着打电话到御仓馆去,一如往常只听见通话中的嘟嘟声。没办法,她只好到超商的ATM从与父亲的共同生活费帐户中领五千圆。
车站前,返家的上班族和学生来来往往,绿色布告栏前,两个戴帽子的中年男性正在张贴读长神社水无月祭典的海报。上面写着「来去『书香小镇』读长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