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雕琢的心血结晶,不会被半路出家的歌手突然打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在向我提分手?」
「有聚终有散,公主时时刻刻都该表现得像个公主。」
「我现在还是公主吗?」
长相、个性、胸部大小、身高、社会地位、财富……要喜欢哪项是个人自由,但泉爱的是女人的才华和潜在可能,一旦打破平衡,关系就结束了。
泉爱过我的才华,这份才华是否已经毁了呢?
或者,他判断我不会再成长。
顷刻间,我明白了一件事——他爱的不是身为女人的我。
我不停攀升、不停攀升,如今终于来到顶点,这理应是幸福的顶点,我却彷若失去了一切。当然,这只是被害妄想,我有的是钱,距离从歌姬的宝座退位也还有一些时间。我不会直直下坠,只会逐年下滑。眼前渐渐发黑,贫血造成的。
我闭上眼,口中默念「没事」,我可以重新结交值得信任的朋友和情人。然而,朋友要怎么交呢?恋爱要怎么做呢?每个接近我的人都极尽温柔,我无法相信这些人。
我偶尔会想,还是愉快做梦的时期比较开心,当时的我自由自在、朋友环绕。但我立刻摇头否定。因为,倘若我牺牲了本来的脸孔、语气、亲情、友情才换得这一切,最后却发现还是原来比较好,那不是太惨了吗?
「唉,泉。」
「嗯?」
「我的不伦报导,是你去向杂志社爆料的吗?」
「怎么可能。」
否定得太快了。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笑了。
波奇,抱歉,都怪我自己笨,竟然怀疑了你。此时此刻,泉的手依然从后方温柔地环抱着我,太奇怪了。我从浮满泡泡的浴缸起身,拿起置于矮桌上的香槟。
「干杯——」
我将装入液体的沉沉酒瓶高举头顶、慢慢翻转。酒咕噜咕噜地流出来,泼在我的头发上。我瞄准泉发呆的后脑,用力挥下酒瓶。
强烈的冲击传来,我不禁手滑,酒瓶掉落地面。
泉的脖子往前垂下,扭成奇异的角度,看起来很恶心。
红色的液体在纯白的泡沫里徐徐扩散。
我跨出浴缸,拾起滚落地面的酒瓶,嘴对瓶口,一边将剩下的香槟喝光,一边走回客厅。接着,我裸着身子,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任由昂贵的酒水从发梢滴落,用手捏起凝结变硬的卡波纳拉义大利面、放进嘴里。
快点填满胃袋,吃撑了就不会想东想西。
如此一来,Loco杀死知名音乐制作人男友、被杂志爆出不伦恋的消息,似乎也无足轻重。不,这件事会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未知的恐惧如同吹气球、不停膨胀。我满嘴塞着义大利面,伸手抓起烤牛肉片。
沿着脸颊滴落下巴的液体,落在粉红色的牛肉片上,我分不清那是酒是泪。好可怕,谁快来救救我。手机里有数不尽的电话号码,身上也有许多名片,而我无法打电话给任何一人。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波奇,大家都只把我当成摇钱树。为什么?几时开始变成这样的?
——泉,把我也杀了吧。
蓦地,反胃感猛烈袭来,来不及掩嘴,义大利面便洒进烤牛肉的盘子里。唉,为什么呢?我必须尽快果腹啊。焗烤、腌鱼、炖牛肚……不管怎么吃都会吐出来。无须用上银汤匙,我的身体早已变得无法进食。因为每次我都自己催吐,所以才没有发现。
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如同胎儿,蜷曲在长毛地毯上。
冲入鼻腔的臭味使我皱眉。我裸身倒在呕吐物里,不知是昏倒还是睡着了。空调应该没失灵,我却冷得嘎吱打颤。好想泡热水澡,然而那里——
我走去厨房,从酒柜取出香槟、拔开瓶栓,连着微微冒出的碳酸烟雾一同含入口中。吃东西会吐出来,而香槟虽具刺激性,却好好留在了胃里。我反覆灌酒、呛到,借着酒力前往浴室。
怯怯地朝浴室偷看,泉垂着脖子泡在浴缸里,我领悟到这不是梦,全身乏力地靠在门板上。怎么办?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总之,先将尸体拖出浴缸。好重,跟他上床时明明没这么重。垂往奇怪方向的脖子在我拖行时诡异地摇晃。好不容易把形同长颈鹿的泉逐出浴缸,我重新放了一缸热水、倒入中意的兰花沐浴精。血味和花香混合在一起。我侧眼望着恋人的尸体,泡着香气逼人的热水澡。
身体变暖和了,心却逐渐发黑。
我杀了泉、失去了不惜一切换来的宝座。
我被放逐于世界的光芒之外,只能去死了。
回过神来,我如野兽一般咆哮,哭了又哭,直到指尖也被绝望覆盖,心才恢复平静。细胞一颗颗地沉淀下来。
「要怎样死?」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竟是消失已久的家乡话。我还以为路子已经被Loco吃掉了呢,真顽强啊。我扬起嘴角。废话!我当然还在呀!「路子」嘲笑「Loco」。
——已经够了啦,你很拼了。
——嗯,也是呢。既然如此,最后再写下绚烂的一笔吧。
心中的Loco和路子初次握手言和。
——真亏我能撑这么久呢。
——是啊是啊,很拼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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