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并继续前往公民会馆。
公民会馆二楼面向前院的墙壁已被拆除。由于聚集的人数已超过场地能容纳的范围,我们讨论该如何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卓哥听了,为我们打掉了二楼的墙壁。将单侧墙壁开放的二楼当作舞台,就能让所有人一同观赏。
小行星会在下午三点撞击地球。
午后一点四十五分,演唱会开始前,我、波奇、小直、阿优各自带着家人围成圆圈,轻喊「嗨到最后!」,就此结束对话。我高高盘起油腻的头发,穿上妈妈为了这一天,亲手为我缝制的洋装。
来到公民会馆二楼打通的舞台,三成的激烈掌声与七成的无力空气迎接我们。放眼望去,蓝天之下,来到会馆前的民众各个身形憔悴。
——好累,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都要结束,不如早点结束。
使人没劲的观众视线,让我彷若回到樱庭美咲时代,在大型购物中心开放的中央舞台露内裤跳舞。当时的我没有粉丝,只有碰巧来购物的民众投以怜悯的目光。我想起坚硬的塑胶长椅上,坐满了拄着拐杖、在家没有立足之地的寂寞老人。
波奇和小直试弹了几个音,阿优也猛敲了几阵鼓。回首眺望,只能看见称不上舞台的公民会馆地板,大伙儿的家人站在两侧,守护着我们。我和左侧的波奇与右侧的小直交换眼神,最后朝阿优点个头。
——好,开始!
一、二、三、四……阿优用力敲响踏钹和铜钹,第一首歌便火力全开。这是最适合末日揭幕的华丽倒数。
寥寥无几的Loco粉丝率先欢呼跳起,其中包括昨天遇见的小姐弟。他们一边跳着,一边在嘴唇几乎相触的距离下相视而笑。
——咦?难道他们不是姊弟?
流氓老爹在孩子们的后方盘腿坐下,喝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整瓶啤酒,那位妈妈还在旁边准备了一些小菜。
——根本是来赏花的吧!
我开心不已,忍不住用力高歌。我的优点就是音量大,哪怕用的是品质不佳的麦克风和扩音器,我彷佛也能将声音传至世界尽头。
因为在场者较多是难民,这里没有演唱会特有的热气,但也有小部分人自己嗨翻了天。一些老摇滚乐迷看见我的Instagram,也被吸引过来。演唱怀旧曲目时,有老爷爷激动起身,朝天空握拳。
我唱得很痛快,波奇、小直和阿优也汗水淋漓地欢笑着。
下午三点,爆炸声响,天空出现巨大光芒。边缘带着一点红的光球慢慢划过青空,人们发出尖叫声,几个小火球飞来了。
「不是说只有一颗吗?」
我拿着麦克风喃喃自语,演奏也中断了。
大大小小的美丽光球从天而降,不知不觉间,惊叫声戛然而止,超越恐怖及绝望的某样东西支配了世界,使有声化为无声。我只是着迷地注视着。璀璨的光芒之中,落下大大小小的燃烧光球。多么壮丽的舞台装置,我之前沐浴过的任何舞台灯都无可匹敌。
我一直以为,等着迎接我们的,会是多么可怕的末日景象。
结果根本不是啊。这是为我设计的绝美舞台。
——我要唱了。
左边是波奇,右边是小直,回头是阿优,成员各自与家人相拥。我的家人也紧紧抱在一起。我与神情激动的妈妈四目相接,朝她用力点头,表示「交给我吧」。
我深深吸气,从喉咙挤出第一个音。
清唱时,大量的记忆奔涌而至。裙摆飘飘唱歌跳舞的我。开心吹奏口风琴的我。裸身沉入深红浴缸的泉。第一次的东京巨蛋演唱会。和波奇他们一起参加的全国乐团大赛。从高脚杯底部浮起的香槟金色泡沫。被马桶的漩涡冲走的呕吐物。曾经开心,曾经想死。种种记忆和情感以惊人的流速混合碰撞、溅出水花,从我的喉咙迸发。
我曾经妄想着,要是明天死了有多轻松。
这个明天终于来临。
然而,当世界来到最后一刻,我却想要再活久一点。
这并非后悔,这是更加柔软、陶醉的心情。
把它称作希望,会很奇怪吗?
我瞪着降下的光点,奋力高歌。很快地,从海洋高高卷起的某样东西,会将我们全数吞没。那东西既像迄今给予我万丈光芒的神,也像将我推入地狱深渊的恶魔。我一面害怕自己无法逃离,同时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着它。所以,我会摊开全副身心,与之正面相迎。
踏钹和铜钹声响。
贝斯和吉他追了上来。
这是揭幕,还是闭幕呢?我把自己托付给也许是幻听的音乐。
然后,在从远方造访的临终抵达之前,尽情歌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