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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波奇告诉我。听说南实自小行星坠落的新闻播出以来便足不出户,两人的宝宝本来预计在十二月诞生,南实每天摸着日渐变大的肚子,不停掉泪。
「同样身为女人,你可以帮我多安慰她吗?」
「分类范围太广了,同为女性,我既没有结婚,也没有怀孕。」
我和垂头丧气的波奇,一同沮丧地踏上归途。
「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波奇低着头,喃喃自语,「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被神这样惩罚?」
「波奇,你信神吗?」
「也不是啦,但我妈不是信那个什么波光教吗?」
我讶异地看向波奇。波奇的母亲约莫在两年前被朋友劝入波光教,听说曾一头栽入。今年夏天,警察总部强制攻坚,揭发波光教是邪教团体。听说新闻播出时,左邻右舍都对阿姨投以白眼,尽管阿姨曾暂时弃教,但最近又开始念起教团的信条。
「波光教不是趁着末日骚动,在电车里制造恐攻的一群神经病吗?有人被他们害死,他们却还嚷着要渡世、要解放教主什么的。」
「对呀,先把这摆一边,我妈一天到晚都在说,世界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人类不好,所以神才会降下惩罚。天天听她念,我也忍不住这么想。因为,人类灭亡这种大悲剧,大概只有神能办到,不是吗?」
「或许吧,但这里出现的神,怎么说也不是波光教的吧?」
「不然你说是哪路神仙?」
「谁知道?但应该是更正常的神吧?譬如佛教,或是基督教……」
「要是连这么主流的神都干这种事,那才可怕。」
「这倒是。」我忍不住赞同。
「如果这是惩罚,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波奇,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我杀了超多虫唉,南实看到小强也从不手软。」
「不需要连这种小事也告解吧。」
「这只是我们自己这么觉得啊,」波奇抬头看我,「虫子也有虫子的生活。路子,你想像自己是蚊子,对蚊子来说,血就是饭,它们只是吃顿饭,就被打死了。」
「真惨呐。」
「所以,」波奇悲伤地点头,「仔细想想,人类全凭自己的感觉,滥杀其他生物,破坏生态平衡,地球越变越暖,连冰山都融化了。我们为了贪图一时方便,不惜扼杀了孩子的未来,不能假装自己无罪吧。」
波奇说的话也有一番道理,我无法反驳。
「我啊,看着南实抱着大肚子以泪洗面,心里真的很难受。再多的话语都不足以鼓励她、让她打起精神,所以啦,我不禁想,什么都好,给我们一个非死不可的理由吧,只要有了正当的理由,南实或许就能接受、停止哭泣。」
「不不不,这样太牵强了。」
「是呀,超闹的吧?因为,你自己看。」
波奇停下脚步,看向天空。明明是夜晚,天空却四处冒出红光。每天晚上都有某个城镇的某栋建筑物在燃烧,这一带因为有义警队巡逻,情况相对稳定,但其他城镇的纵火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人们为了抢夺电池和食物而杀红了眼。
「全乱了。呐,路子呀,我们最后究竟会如何?末日当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最终会以什么方式死掉呢?死刑判决还有法官会好好说明——你们因为犯下以下种种罪,所以在此宣判死刑!不是吗?但是,我们却得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死掉唉。有些人是意外横死,我们却是被宣判了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会死,就这样进入死亡倒数唉,这简直是在威胁我们——你们就瑟瑟发抖地等死吧,不是吗?」
波奇越说越快。
「老实说,我怕死了。明明必须好好保护南实才行,实际上我却如此弱小、无能为力,无法替老婆和小孩做点什么。所以,我希望至少找个理由——一个我们非死不可的理由,只要理由我能接受,感觉就会轻松许多,你说对吧?唉,我的脑袋是不是坏啦?」
一点也不奇怪。面对不合理的宣判,还得继续做困兽之斗,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既然都要死,为何不干脆轻松一点?听说不少死刑犯在等候死刑的期间,心灵渐趋平静。他们会反省自己的罪、接受惩罚,静静等候死亡的瞬间,那样应该是最轻松的吧。
然而波奇、南实及多数人,都没有构成死罪的条件。他们只能拼命寻找,替自己罗织罪名,连小虫子的死也不放过,根本是倒果为因。然而世界已发狂到人若不疯,就活不下去。用清醒的神智,是撑不到最后一刻的。
「一定是因为我们杀了太多蚂蚁和蚊子,吹了太多冷气,才必须受死,对吧?」
波奇寻求我的认同,眼眶泛泪,无力地跪地哭泣。我望着无助哭喊「饶过我吧」的波奇,心中燃起一丛又一丛的火苗。火苗转瞬化作纷飞火星,燃起熊熊烈焰。
——祢究竟想做什么?
我瞪着火光及黑烟腾窜的暗夜,向神质问。像波奇这样单纯善良的人,祢凭什么毁灭他?我不同,我杀死了泉,罪该万死,没有资格乞求原谅,但波奇和他的太太南实、阿优和小直的家人、爸爸妈妈哥哥和麻子、附近的叔叔阿姨,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而非死不可?
「世界上没有神。」
我笃定道。波奇涕泪纵横地抬起头。
因为,杀了人的我,竟与善良老百姓受到一样的惩罚,世界上哪有如此粗心大意的神明?单纯解释成运气不好,不是爽快多了吗?
如同吃饭吃到一半就被打死的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