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贯彻Loco的身份,直到最后一刻。
——反正都到最后啦,你爱怎样就怎样。
——具体来说,我该怎么做呢?
——想个劲爆的死法,当永远的星尘,怎样?
——星尘听起来有点老气呢。
——但传说不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吗?
——有道理。
——去个没人会来的地方吧。
我泡在热水里,持续呢喃絮语。
Loco提议吞安眠药在浴室割腕,被路子抱怨太俗套而且不起眼;路子主张从摩天大楼跳下来,但Loco说想要死得美美的,不想变成番茄酱。两道声音在内心拉扯,我始终拿不定主意,决定先休息一下。
我一边灌着香槟,一边打开嵌在浴室墙壁的电视机。社会上每天都有大新闻,政治人物贪污、当红女演员吸毒被逮、模范夫妻有一方出轨……诸如此类。不过很遗憾,随着Loco杀死恋人接着自杀的新闻报出来,这些新闻眨眼就会被盖过去。
——我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呢。
——对啊,我是时代歌姬耶!
打开电视,首相在讲话,我无趣地转台,出现的还是首相。他又干了什么事,需要这样公开说明?我不停转台,统统一样,所有频道都是紧急插播,也太夸张了吧?
我盯着画面老半天,听不懂内容。听起来像是一个月后有小行星要撞击地球,人类将濒临灭亡。会不会是综艺节目的整人企划?或是电视连上了某个影音网站,正在播出灾难电影?我把遥控器按来按去,确定是一般的电视台没错。
「这是怎样?」
脑容量用完了,我缓缓沉入水里。
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这次有好好躺在床上睡觉。上完厕所后,我顺道偷看浴室,里面果然还躺着泉裸身的尸体,肤色看起来变得暗沉。
我叹气关门,原来尸体只要多看几次就会习惯。打开客厅的电视,新闻还在播小行星撞地球的报导。事已至此,我仍难以置信,于是拨电话给经纪人。我一路排休到下周的巡回演唱会结束,但应该会有一些小工作进来。经纪人马上接起电话。
「不要问了,我不知道!」
我突然就被骂了。「巡回演唱会、新歌发片,计画全乱了!」经纪人快嘴说完,倏然静下来,唐突地说「我的老家在熊本,现在只有爸爸自己住在乡下」,说到一半,他又猛然回神,向我道歉,说之后再联络,不等我回应便挂断电话。
我在沙发坐下,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事实上,我只是摆出思考的动作,脑袋一片空白。我并不紧张,大概是因为早在地球毁灭之前,我的人生就先毁了。比起恐怖,我更气自己丧失了最后在历史留名的机会。
成功的话,杀死恋人再自杀、背负罪孽、为爱殉情的传说歌姬Loco,应该会深深地在时代上刻下几笔、历久不衰,死后还会出很多改编电影和书吧。人类若是灭亡了,今后由谁来讲述Loco的星尘传说?
况且,直径才十公里的石头,就撞那么一下,人类当真会灭亡吗?总觉得有点夸张。好莱坞的电影最后不是都会出现英雄、拯救大家吗?泉也说了,再怎么荒诞不经的故事,也要有现实的碎片做为依据。人类不可能真的无中生有。
——泉,你说是吧?
只要有个「万一」,世界就会延续,所以先看看状况吧。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活着。我无力地望着高耸的天花板,用这个姿势打起了瞌睡。
自从当上明星,我在哪都能睡。工作马不停蹄,我只能找空档补眠。移动的车厢里、做头发时、美体时、美甲时,甚至连在拍MV时,我都曾倚着步道的护栏不小心睡着。跟拖着行李睡在路边的人一样呢。身为巨星、身为富豪的我,忍不住失笑。犹记当时突然大笑,害周遭的人不知所措。
再次清醒时,肚子饿了,我前往食物储藏间。我有请定期来打扫的管家尽量多囤点食粮,每当她羡慕地说「真好,吃再多都不会胖」,我都在心中回答「因为被我吐掉了」。
我拿着酒、火腿块、泡面和零食回到客厅,眉头一皱。臭味扑面而来。昨天我在客厅反覆进食及呕吐,这是食物和呕吐物的臭酸味。空气清净器开着,想必无力负荷。
我想请人来打扫,但状况应该不适合。我拿起多年没碰的扫具,把呕吐物清掉、擦了地还洗了碗。当上明星后,我不再碰水做家事,但其实我很擅长打扫。孩提时代父母都在工作,我从小帮忙做家事,还在相当注重环境卫生的速食店打工过。
我对变干净的屋子满意地点点头,但不要忘了,最棘手的还在后头。泉要怎么办?在确定人类是否灭亡前,我必须先活下去,要是这段期间浴室里一直有一具尸体,可就伤脑筋了。
我叹气前往浴室,在仰躺倒地的泉身旁蹲下,触碰他的脸。又冷又硬。我望着宛若灰色人偶的泉发呆。
与泉感情还很好时的记忆浮上心头,悲伤与怜爱交杂。然而,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泉也想杀死我——杀死歌姬Loco。他明知道,对现在的我而言,Loco即一切。
用决斗来比喻的话,我是胜者,泉是败者。但我没有获胜的快感,反倒觉得自己输了。杀死泉意味着我永远失去了扳倒他的机会。我抓住泉的脚,把他拖去平时没用的杂物间。杂物间里塞满了至今获得的无数奖杯及用不到的物品,全是泉赋予我的。我把泉跟它们摆在一起。
——这样丢着会腐烂吧?
我心中的路子问着。有道理。我把空调的冷气开到最低温、反手关门,走去厨房烧热水,准备泡泡面。
站到流理台前,我忽然愣住,忘记自己要干么,稍稍思索了一下。啊——烧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