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啊,叔叔在意的不是我跟江那有没有交往,他只是害怕跟江那一起睡,因为会紧张。亏他外貌这么凶悍,现在看来简直就像一个新手爸爸,其实满可爱的。」
连高中女生都看得出来啊,我不禁苦笑。
「他们会聊什么呢?」
「要不要去听?」
「偷听不道德……但,走吧!」
我俩互相窃笑,轻轻推开纸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信士他们的房间。说话声从本来就关不紧的纸门缝隙间漏出来。
「你真的没跟雪绘交往吗?」
询问的声音隐隐传来。
「藤森不可能把我当成对象啦。」
然后是一句自虐的回答。
「雪绘是女神级的嘛。」
「嗯,她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女生。」
雪绘在昏暗的走廊害羞地垂下头。
「静香从前也很抢手哦。」
「不会吧?」
臭儿子!我抡起拳头。
「爸,你跟妈为什么分手?」
大概是愚蠢的话题起了作用,友树的语气自然多了。
「静香是怎么提的?」
「什么也没提,她说你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也只能这样说吧。我想,原因八成出在我太烂了,说来就是一个不成气候的混混,没一件事情做得好,有天静香终于受够我了,就离家出走啦。」
「妈说你温柔又聪明,而且很强哦。」
「让你失望了。」
「才没有,」友树果断否认,「爸,你一直都知道有我这个儿子吗?」
这个问题像在问:你明知道有我,却生而不养吗?
「我不知道。」
「真的吗?」
「真的。抱歉,长年放任不管。」
信士有听懂友树的讯息,并且给出了答案。
「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办法啦。」
友树的声音流露满满的安心,我在心中向他道歉。
抱歉,儿子,我每天光忙着过日子就心力交瘁了,三餐主要在意吃不吃得饱,没顾到营养均衡,其他孩子理所当然拿去上补习班的钱,我也会优先留下来当作日后的伙食费。
因为我和家里闹翻的关系,友树没有外公外婆协助照料,寒暑假都待在狭窄的公寓看家。每次看到儿子一成不变、毫无亮点的暑假图画日记,我都觉得自己扼杀了他的童年,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这些年来,我还满努力的。这是实话。
即使如此,我依然只有做到最低标。这也是实话。
假如当初没有逃家,我和信士及友树三人,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吗?我思考着两种可能,一种是意外光明的未来;一种是家暴肆虐的家庭地狱。
话说回来,我始终觉得「家暴」这个词怪怪的,暴力不管用在哪里都是暴力,不需要赋予意义,也不需要找理由——这点我切身明白。
我被母亲呼了巴掌,又被父亲扯着头发四处拖行,最后在某个寒冷的冬日被丢出屋外。我曾百思不解,为什么有时犯错不会被打,有时却被打到惨兮兮?后来才察觉,没有什么特殊理由,一切全凭父母当天的心情决定。这个事实令我哑口无言。
我一方面爱着流有我的血脉的友树,一方面也知道,由血缘建立的家庭不是绝对牢靠。也许,我真正害怕的不是友树变成受虐儿,而是自己心中无法抹除的,对于家庭的恐惧吧。
所以,我像个成天猜测父母心情而担心受怕的孩子,想趁悲剧发生以前逃跑,想将这条以暴力串起的劣质项炼狠狠扯断;但同时,我是否也由于自身的胆小,硬生生地从友树身边剥夺了父亲,从信士身边剥夺了儿子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却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爸,你到现在还爱着妈、从来没变心吗?」
「怎么可能,她逃离我身边,都过了十八年。」
「那你怎么会突然跑来?」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噪音持续响起,并且逐渐靠近。
我赶紧抱住雪绘,下一秒,屋子的窗户应声破裂。雪绘发出尖叫,信士父子连忙冲出来,身子探出破掉的窗户察看屋外的情形。似乎没看见人影,信士咂舌。友树问:「有没有受伤?」我和雪绘都没事。
「太好了。是说,妈,你们在这里干么?」
我总不能说,我们是来偷听新手爸爸和儿子对话。
「有人朝窗户丢东西,」信士从碎玻璃中捡起石头,「这样无法安心睡觉,我去外头守着,你们三个一起睡吧。」
「不行啦,我不能跟藤森同寝。」
「要是真的发生事情,你们三个在一起,我也比较好保护。」
信士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完,急忙走下一楼,我留下来清扫破掉的玻璃。友树拖着自己的棉被,来到我和雪绘住的房间,他的头低低的,脸红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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