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士勉强挤出这一句,我整个爆笑出来。
「友树,你爸不吃甜食,给他吃饭团吧。」
友树急急忙忙打捞塑胶袋,拿出一个梅干饭团问:「这个呢?」信士默默收下它,用单手操作方向盘,另一手抓着过期饭团吃了起来。
「那个,叔叔……」
后座传来怯怯的搭话,信士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应该不想被叫「叔叔」吧?我为接下来的发展捏了一把冷汗。
「叔叔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原来如此。不只友树想确认,信士也想搞清楚吧。
「天晓得?」
信士也只能这样回答。男人和实际怀孕生产的女人不同,除非特别去做血缘鉴定,否则没有方法知道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更别提孩子的出生、成长他统统缺席。我从这对突然相认的父子身上感受到压力,直截了当地说:
「友树是你儿子,绝对没错。」
透过后照镜,可以看见友树的脸颊微微涨红,信士说:
「有我这种爸爸,请节哀。」
装酷是为了隐藏害臊?或者他真这么想?应该两者都有。
信士虽然孔武有力又能打,心里的想法其实相当自虐,认为自己脑筋不好,只有身手可取。实际上确实如此,但这不等于没有价值,也不表示不值得被爱,因为信士从小生长在缺乏爱的环境,所以不明白。人无法了解没吃过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可是,信士啊,友树知道什么是爱哦,因为我一直有用爱去喂哺他。
「是吗?果然是真的爸爸。」
友树的自言自语流露出害羞与骄傲。他在友树差点被杀时飞踢救人,又在医院救了大家一命,接受众人的喝采,即使言行举止就像暴力分子,在友树心里,应该还是正义英雄的形象更胜一筹。
「江那,好好哦,有这种爸爸。」
雪绘也发出羡慕的叹息。
「是说,你的家人也会担心吧?有没有跟他们说一声?」
「我离家的当天晚上有打过一次电话。」
「这种时候出门,他们应该担心得要死吧?」
「不,那倒是还好。」
声音的温度骤降。后照镜里的雪绘面无表情,旁边的友树也感到不知所措。
「太不像话了吧?只剩一个月就会死,应该要担心一下吧。」
信士的粗神经发言,使车内的气氛一阵尴尬。这家伙果然很呆。我将导航画面切换成音响,想听点音乐,结果广播节目主持人悲愤地大谈末日,还真是无声胜有声。
「请问,我可以听Loco的歌吗?」
我回答「好啊」,雪绘按了按手机,歌声立刻流泻出来。
「我知道,这不是化妆品广告的歌吗?」
「对,Loco本人拍的那支广告。我很喜欢这首歌。」
旋律很舒服,但我喜欢力道更强劲的。不过,只要雪绘听了心情变好,听什么歌都无所谓。
「感觉会听到睡着,不小心撞车。」
信士的批评毫不留情,雪绘急忙道歉、关掉音乐。沉默再次降临。这个大白痴!为了缓和气氛,雪绘主动询问:「您想听什么音乐呢?」和信士相比,雪绘要成熟一万倍。
「只要是有名的歌手,付费串流平台上几乎都有。」
「是哦?那,毒药乐团。」
「啊,我知道,是一个叫布袋寅泰的人唱的吧※?」
注:布袋寅泰也刚好有一首歌叫〈POISON〉,所以才会造成误会。[n2]
「我不是在说他。」
「可是,没有其他布袋寅泰了啊。」
「就说不是。」
在世代隔阂的耍弄下,车内好不容易响起毒药乐团的〈Talk Dirty To Me〉,以及信士接连点播的克鲁小丑与史奇洛。这些全是我们上一个世代流行的摇滚乐团,但在我们年轻时,总觉得要听老歌才是内行人。
「哦哦!妈,你们年轻时也会听歌啊。」
「废话,我们当年也才十七岁。」
「好难想像哦。」
「没办法,老师和家长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下来就是老师和家长』嘛。」
孩子们愉快地谈天说地,彷佛我们现在要去野餐,可惜道路还是一样塞,途中友树开始用手机查询捷径。
「在下一个红绿灯右转,这样会通往山路,我想应该比较快。」
友树比汽车导航更懂得怎么看地图,信士听见「山路」,眼睛都亮了。转眼间,我们来到平时只有当地人敢开的险峻山路,信士速度不减地催油门,后座频频传来惊叫声。「呀——」的是雪绘,「哦——」的是友树。
友树发出的不是害怕的叫声,而是兴奋的欢呼,一双眼睛因为激烈的飙速感而闪闪发亮。每次听见那彷佛小野兽的吼叫,我都再次确信,他果然继承了父亲的血。
我在深夜时分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