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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就是世界末日,两人却聊着喜欢的歌星。不过,我和信士也是啊。一九九九年,恐怖大王即将降临的七月天。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要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喝酒、吃美食,和你做爱。
当时我们还年轻,信士是个只会打架的小混混,我则是廉价的陪酒女。距离当时又过了好多年,这次世界末日真的要降临了。我侧眼望着信士,理所当然地,他老了。我忍不住问:
「信士,临终前你想做什么呢?」
「喝酒、吃美食,陪在你跟友树和雪绘的身边。」
信士无所谓地回答着,答案和从前一样。「会实现的。」我笑了。背包里装着为了迎接最后一刻而准备的压箱啤酒与下酒菜呢。
「你呢?」
换他问我。我也给了差不多的答案,和喜欢的男人与孩子在一起。
感觉我们辛苦地绕了好多圈,最后回到了原点,真傻啊。不过,这一圈若是少了任何巧合,恐怕都无法促成「现在」吧。我感到既讽刺又觉得珍惜,此时,一个男人从马路对面走来。
他用衣服包住整张脸,一靠近我们便突然冲过来,我反射性地护住友树,信士将他踢倒。包住脸的衣服翻起,露出烧伤的脸颊及脖子,发皱的深褐色皮肤还勉强黏在脸上。
「我好心饶你一命,你是特地来向我道谢的吗?」
是那个朝店内投掷汽油弹的波光教信徒。
「你们污辱了教主,神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男人趴在地上,毛细血管破裂的一双红眼瞪着信士。
「不原谅也没关系,反正四天后全部都要结束了。」
「闭嘴!你们以为愚不可及的自己,如何能以幸福家庭的形式迈向死亡?是教主只身扛下了世间的所有罪业——」
「幸福的家庭?」我忍不住反问,「你说,我们看起来像幸福的家庭?」
我蹲下来,扯住男人的浏海,逼他抬头。
「现、现在才想请求原谅是没用的!」
「不需要。快回答我,我们看起来像幸福的家庭,是吗?」
我再次逼问,男人困惑地眨眨眼。
我凝视这个脸烂掉的男人,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
为了讨生活、抱憾长大的儿子,儿子爱上的女孩,以及十八年前分手的暴力男。如此荒谬的组合,在这个男人的眼里竟是幸福家庭,而且他还自称是神的从仆。我听了更加愉快。
孩提时代,我曾经有过梦想,长大之后要离开垃圾场般的家,与深爱的男人结婚,假日时全家一起去动物园或海洋馆玩。这只是极其平凡的梦想,时常出现在一般人的暑假图画日记里,于我却遥不可及,就像一次也没玩过便收进玩具箱里的梦。时至今日,我才蓦地回想起儿时的梦,不禁抬头仰望澄澈的青空。
再过不久,巨大的石头会从天而降,我们统统会死。
可是临终之际,我的身边有深爱的男人及孩子。
——这样到底是哪边比较好呢?
友树的问题,我现在仍回答不出来。我也害怕死亡,认为这是最差劲的死法,心里也依然认为血缘的羁绊并不可靠。
但是,即使如此,此时的我却感受到无上的幸福。
在正确又和平的世界里,我最想要又最憎恨的东西,慢慢在这个疯狂的世界融合在一起。在神创造的世界里无法实现的梦想,竟然在神想摧毁的世界里实现了。神啊,祢也太矛盾了吧?
来到紧要关头才滑垒成功,这是慈悲,还是惩罚?我并不清楚,但却开心得想笑。实际上我真的在笑,一边大笑,一边感到无穷欢喜。我对着男人说:
「帮我跟神说声谢谢。」
脸烂掉的天使畏怯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