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听你在放屁。」信士回呛,看着我说:
「听见了吧?现在要是放过他,他会再来捣乱。」
「大概吧。」
「那还不如现在干掉他。」
信士杀红了眼。唉,又来了,血气一上来就不讲道理。想要压抑怒气却遏制不住冲动是信士的坏毛病,为了不被矛盾的情绪击溃,或者想要快点被击溃,信士才会失控伤人。
「信士,放过他吧。」
「就算放过他,他也活不久。」
「是啊,所以不用刻意去杀他。」
信士连我也瞪,像要把我吓退。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他。」
听不懂也没关系,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说。
暴力就只是暴力,尽管看似会因为情况不同,被赋予各种意义,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我和信士承受了来自父母的暴力,那个耳环男对老夫妇使用了暴力,波光教以净化为名的暴力,以及眼前的信士施加的暴力,这些就只是暴力而已,不是正义也不是恶。花店阿姨忧心儿子的模样在脑海闪现,她的儿子早已被暴力杀死,许多画面在脑中如旋转门般不停翻面、旋转。
「信士,收手吧,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百感交集,只能请他住手。
「反正都要死,就别再增加无谓的重量了。」
就算把自己被揍的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我们所承受的痛苦也不会因此抵销。如果年轻时能想通这些,也许我会选择不一样的生存方式。可是,要理解到这些事,需要相当的人生经历才足够,所以人们往往只能回顾过去的失败,做好停损,并努力不再重蹈覆辙。听起来很不讲道理,但这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成长。
「停吧,拜托你。」
我露出困窘的眼神,信士狠狠放开男人。
「下次再来,我一定杀了你。」
男人趴在人行道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走了。信士轻舔手肘内侧,我才发现他烧伤了,不禁一阵心疼。
没有信士奋勇抵抗,也许我们早已全员死在这里,结果我却替这位凶手求情。我对信士说声抱歉,他瞥了我一眼,说道:
「你是对的。」
我微吃一惊,信士把头撇开。
「我也搞不清楚原因,反正我总是很笨。」
信士对着燃烧的柏油路吐口水,手插口袋走回店面。我是第一次看见信士揍人到一半中途收手。
有鉴于这场汽油弹骚动,后来信士独自外出打劫。
我原先设想由大人组外出补给物资,孩子组留守看家,谁知道大白天就有神经病朝屋子丢汽油弹,我们判断只留孩子在家太危险。最后,我将修理门户的工作交给孩子,把需要的物资写在纸上交给信士。这是中午的事情。
「我不是说,如果晚归要通知一声,你连电话也不接,到底在干么?」
信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电池没电了。是说,不是才八点?」
「现在是非常时期,孩子们很担心你,没吃晚餐一直在等。」
信士看向友树和雪绘,他们的肚子从刚刚就在咕咕叫。
「是吗,那就赶快吃饭吧。」
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我气呼呼地走进厨房,点燃瓦斯炉。
「我辛辛苦苦打猎回来,她那是什么态度?简直是鬼妻嘛。」
客席间传来信士的抱怨。
「妈很担心你哦。」
「少多嘴!」
我生气大吼,友树缩了缩肩膀。他们两个只知道信士战无不胜的一面,所以才能这么悠哉,事实上,信士只要被人拜托就会胡乱逞强,我明知这点,却还这样拜托他,想来真气我自己。
「有了这些东西,应该勉勉强强过得去。」
信士在榻榻米上展示他的战利品,有电池、牙刷、内衣,竟然还有巧克力。显眼的大型超市应该已被打劫一空,他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逞强?我仔细检查他的衣服上有没有新的溅血,眼角余光瞥见友树和雪绘崇拜地大喊「太强了」,信士趁他们没注意时悄悄走下座席。
只见他默默将回来时随手置于柜台的报纸卷挟在侧身,从后门走去院子。从气窗偷看,信士在金木樨旁蹲下、摊开报纸,把枯萎的玫瑰花轻放在老夫妇沉眠的土丘上,双手合十地闭上眼。
我见过那个玫瑰花。
用餐完毕后,信士去洗了澡,速速就寝。孩子们在座席开心地享用信士带回来的点心,因为久未吃到甜甜的巧克力而兴奋吵闹,然而,当他们拿起手机,旋即换上严肃的表情。
——这种时候搜集资讯很重要。
友树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听说发生大型灾难时,社群媒体上有许多实用资讯,不过这几天似乎连网路都变得很难连线,雪绘沉着脸说,可能是伺服器被塞爆,不知多久才能恢复连线。关于网路,我和信士都不熟。
「我也失败了,傍晚前明明还能用。」
「工程师已经尽力了吧,现在大家光照顾自己就忙不过来,这些人还愿意修复就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