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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能当饭吃吗?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要多养几条关键时可以舍弃的忠犬,这叫做投资,懂不懂啊?
和我一样的声音在脑中煽动我,思绪越变越污浊。
「信士,我跟你跪了,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看见五岛离开坐垫,我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动了起来,拦住五岛准备抵在榻榻米上的手,回答「我明白了」。唉,搞砸了。心里明知是条死路,为何每次都会踏进去呢?
最后一夜——不小心打了静香的那一晚也是如此,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却没能阻止自己。我的身体背离了我的心,一旦演变至此,就无法收拾残局,我会朝着死路全速冲刺,直到撞上已知的墙壁才停下来。
「我和你是兄弟、是一家人,对吧?信士。」
五岛抱住我的肩膀。兄弟、家人——这些字汇和我天生无缘,我压根就不信这一套。然而,我却像是一只被主人摸头的狗儿,没来由地感到欣喜。即使知道会后悔。
——你真是一只无药可救的笨狗。
是啊。但是,那又何妨?同样是狗,跟四处打捞厨余桶的野狗相比,当一只早中晚有主人定时放饭的家犬,不是比较轻松吗?自尊?对一个长年在地面爬的四十岁中年男子来说,自尊能当饭吃吗?
在执行日到来前,我还是照样过日子。接着,五岛给了我一笔钱和一把枪。枪比我想的还轻,拿在手上却沉重到足以令我发抖。本来以为五岛是跟打打杀杀无缘、衣冠楚楚的知识型黑道,直到看见他以熟练的手势说明如何开枪,我才明白他骨子里就是干黑道的。不是身手的问题,而是我们打从本质就不一样。
——我说想在黑道的世界混出名堂,但其实早从一开始,我就弄错方向了。
带着钱与枪回家时,我不禁嘲笑从前的自己。
已经没有工作的必要,我辞掉赌场的职务。话虽如此,也没有事情想干,只能每天出去喝酒消磨时间,反覆过着下午起床、天黑开喝、天亮回家补眠的生活。
今天我也睡到下午才醒,在附近的中华餐馆吃了饭,走进车站前的柏青哥店,尽管连续中大奖却心如止水。这游戏在我穷到脱裤时从来不中奖,偏偏在我失去用钱的意义时大获全胜,看来「钱会往有钱人的口袋跑」这句话是真的。
「小哥,你运气真好。」
隔壁化浓妆的老太婆向我搭话,她的脸上浮着干粗厚重的粉粒,手指挟着香菸,指甲油的前端已然剥落,一脸羡慕地望着我脚边装满小钢珠的箱子。
「都给你。」我起身说。
老太婆吃了一惊,睁大睫毛膏结块的小眼睛,用沙哑的声音向走出店门的我道谢:「谢啦,帅气的小哥!」
明明只打了小钢珠,我却感到莫名疲惫,于是前往三温暖,在休息室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黑,手机收到一堆女人的邀约讯息,全是伴游小姐,大概是因为我最近常上酒店,又喝得特别阔吧。
我坐在躺椅上,随便叫了个小姐,在不错的餐厅吃了顿饭,携伴进入酒店,管他是白兰地还是香槟王都随便开,听着小姐瞎扯「听说陨石要掉下来,世界要灭亡了呢」,随意地笑一笑,接着续了好多摊,直到天亮才回家,一天终于落幕。我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开始对游玩感到厌烦了。
再过一阵子,就能享受真正的自由。我有很多钱,想干么就干么,却没有事情想做。我躺在堆满杂物的床上,在脸上摊开手掌。
——还真的一无所有啊。
这双手未能在四十岁前创造出什么,也未能得到什么。
「阿静——」
我不知何时打起了瞌睡,被自己的声音所惊醒。那是什么梦?我尝试回忆,此时手机传来收件铃声。又是哪个小姐?拿起手机确认,不认识的号码。
「明天」。
看到标题,我僵住了,身体渐渐松弛无力。是吗,就是明天了。五岛说,前一天会联络我,要我收到标题为「明天」的空邮件后打电话给他。
我将被子盖至头顶,想再睡一会儿,白天的阳光却穿透薄薄的窗帘妨碍睡眠。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无路可退了。我茫然眺望着杂乱的房间,接着打电话给五岛。
「就是明天。」五岛在电话里说。
我回答「是」。明天目标角田的女儿过生日,他们家每年都会休假替女儿庆生,听说连保镖都不会带,是暗杀的好时机。
「今晚尽情地玩一玩。」
「我会的。」
我自暴自弃地笑了笑,五岛刻意夸赞我「果然很冷静」。
挂断电话后,我想差不多也该跟三千烦恼世界诀别了。我有伤害罪前科,少说会吃上十年徒刑,出狱至少也五十岁了。五岛答应会照顾我,前提是他有顺利当上老大。假如五岛稍有闪失,出狱的我就只是一个杀人前科犯。
——永远别想悠哉过日子了。
我迷蒙地在床上躺成大字形,眼睛刚眯上,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酒店小姐,名字叫「那美」,我想不起来是谁,直到看见那行字「我再做饭给你吃」,才想起是那个珍惜鲑鱼尾巴的女人,看似年轻,其实已经三十三岁,有小孩了。对了,我还呼了她巴掌。
「要不要当伴游?」
我传送讯息,立刻收到「好开心!」的回覆。
我们约在那美任职酒店附近的寿司店见面,随意地吃吃喝喝。那美狂点玉子烧寿司和鲜虾寿司,我叫她吃点高级的,她却笑嘻嘻地说喜欢吃这些。
「如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