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女同学急忙压住裙摆。原来,我倒在地上的姿势,刚好可以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女生裙底。
「呜啊,被趁乱偷看了。」
「我、我没有!」
我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来,女同学「啊」地指着我的脸。我疑惑地摸脸,察觉湿黏的触感,手指沾上了红色的液体。是鼻血。
「拜托,不要看到女生的腿就兴奋到喷鼻血啦。」
「哎哟,江那是幸运色狼※。」
注:指不经意撞见女孩子换衣服,或因偶发意外得到女性福利的情境。[n2]
哪有啊,我只是一个不幸的色狼!不对,我根本没有偷看裙底。好痛,我按住撞到的鼻子,众人的笑声却越发无情。
糟糕,这下不妙,赶快用老招分散注意力。我是披着羊皮的野兽,在嘲笑我的人面前伸出獠牙、长出利爪,强壮到可以撕裂一切。成为野兽的我越过栅栏,不再任人予取予求,自由地奔驰在无边无际的山谷……
然而,大脑似乎因为悔恨、羞耻与疼痛而当机,我没有力气遁入幻想里。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咒骂他们统统去死。不行,危急时更需要靠幽默感解围啊,快点拿出幽默感……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种时候,我都得如此告诫自己呢?
该被警告的是他们才对吧?
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凭幽默感无法救世自保。
你们统统去死!
如果这个愿望无法实现,我也不想活了。
就在黑暗逐渐将我吞噬时,教室的门打开了,井上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趴在地面的我,视野前方出现一双修长的小腿。心脏怦咚一跳,我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来者是藤森。
「这是怎么回事?」
藤森看见了我,颦起眉毛。我的脸上沾得到处是鼻血,手中抓着制服衬衫,身上只穿一件T恤,狼狈地趴卧着。为什么偏偏是她?
「呃,雪绘,你怎么来了?」井上惊慌失措地猛眨眼,「你不是跟朋友去买东西吗?」
「取消了。我才想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明显带着不悦,井上惺惺作态地摇头。
「我们在玩假装投篮的小游戏,江那自己摔倒,不小心偷看到早苗的内裤,兴奋到喷鼻血。你刚好撞见幸运色狼的事发现场。」
现场血迹斑斑,井上自己也知道心虚地大声干笑,其他人连忙跟着点头。藤森用一样的眼神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我,冰冷的目光使周围的笑声逐渐变小,最后,所有人安静地注视她,宛如在等待王女的裁决。
「真令人倒胃口。」
就这么一句。说话的对象包含了井上他们与我。我觉得越来越想死,井上等人努力挤出笑容,一阵尴尬之下,井上的手机响了。
「喂——听说地球要毁灭了。」
井上盯着手机说,应该是有朋友传LINE给他。我和藤森以外的其他人都飞奔过去,不是因为真的感兴趣,纯粹是想逃离尴尬,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你说什么?地球要毁灭了?」
「『有巨大的陨石即将掉落,地球完蛋了。』」
井上大声念出LINE的内容。
「这已经是旧闻了,现在全世界没人会信啦。」
「很久以前也吵过啊,好像叫诺斯特拉达穆斯预言?」
「我听父母说过,什么恐怖大王降临,应该是昭和年代的事情?」
「哪有那么早,应该是平成吧。」
话题明明很无聊,众人却刻意大笑。齐声大笑是最简单的团结方式,这些人拼命地团结大笑,好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只有我和藤森不在小圈圈之列。
即使脱离了行列,藤森也不为所动,像个端坐于最上位、不加入任何团体的孤傲王女,已然习惯了孤独;也像是一颗弹落至远方的清冽宝石,一如平时轻抬下巴,昂首伫立。
我维持跪姿,对藤森产生一种不一样的共鸣。我们是被厚厚的中间层阻隔于上下世界的两个单独个体,因此位在同样的相对位置。
「唉,笑到口渴了,去喝东西吧。」
井上提议,一行人便动了起来。
「雪绘也一起来嘛。」
藤森无视井上,意外走到我面前。
——江那。
她的嘴形是在呼唤我的名字。藤森从口袋拿出手帕,交给我,不理会张口结舌的一群人,迳自离开教室。
「呃……她是什么意思?」
一位女孩出声嘀咕,表达不满。
「大概以为我们在欺负他。」
「万一她向老师告状呢?」
「应该不至于,她性格冷淡,不像会告状的类型。」
「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在玩啊。江那,你说是不是?」
井上俯视我,威胁的笑容背后,显示出他亟欲听到保证以求心安的恐惧。这些人明白自己的行为是霸凌,我应该趁机化作野兽,反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