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没关系啦,我从小没有爸爸,早就习惯了,这就是我家啊。倒是你,演唱会结束后,有什么打算?」
「只能回家吧。我其实知道,爸爸和妈妈很努力地公平对待我和妹妹,我也很爱我的家人。」
正因为爱,偶尔才会感到内心失衡。父母真正的爱,献给了真正的孩子,自己得到的只是近似的感情,不是真正的爱。若不是真正的妹妹诞生,根本无从察觉其中的微量差距;如今却得在同一个屋檐下,哀怨地直视那段差距,迎接最后一刻。与此同时,也因为她深爱自己的父母,所以希望在所剩不多的时光里,这对父母能尽情地注视亲骨肉。即便无法获得等量的爱,人依旧能倾听心声,自由地做出选择。
——那么,就让我陪着你吧。
我差点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在我心里,最棒的死法就是右手牵着妈妈,左手牵着藤森,我们彼此相伴。用「最棒」来形容死亡似乎怪怪的,但是反正都要死,我想以最开心的方式善终。藤森不再说话,我俩静静地朝东京移动,我一面思索着人生的最后。
途中,我们坐在路边休息,吃着从新横滨偷来的面包时,妈妈打电话过来,问我现在人在哪里,我告诉她,我们决定先去品川站。
「手机还有电吗?」
「有,我收下了店家的电池。」
「收下?」
「我擅自摸走的。」
「干得好,记得让手机保持随时能接通的状态。」
挂断电话后,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仰望天空。我偷了东西,但是被称赞了,世界时时刻刻走向崩坏。我心里对于偷窃毫无罪恶感,是因为我已犯下更大的罪孽吗?即便如此,天空还是一如往常地湛蓝和平。
「食物可以吃到什么时候?」
我虽然塞了满满一袋,但撑不到演唱会。当然,演唱会势必取消,所以都无所谓,这趟旅行的目的是让藤森心满意足。
「东京有些区域已成非法地带,要收集食物最好趁现在。」
「听说歌舞伎町一带已被帮派和违法分子占领。」
我们交换在社群媒体上看到的资讯。以年轻人聚集的闹区为首,失序及掠夺行为急速在东京扩散,被袭击的主要为高级精品店、食品店与年轻女性。自杀者逐渐增加,跳车的人使都内电车几乎停摆。光从推特就能获得大量即时资讯,方便归方便,但是看着不断恶化的趋势,不免令人害怕。
「嗯,趁进入东京前先收集食物吧。车站前或大街上有可能遇到歹徒,我们绕进小巷里,寻找便利商店和超市吧。」
讨论很快有了定论。经过昨天和今天,我学会了当机立断。或者应该说,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犹豫了。我们脱离前往东京的队伍,绕进小巷,然而食品店不是大门深锁,就是已被洗劫一空,最后只找到一包袋子破掉的鸡汁泡面。
「但是没有热水。」
「直接啃啊,吃起来就是模范生点心面。」
「啊,真聪明。」
藤森佩服地点头。这个吃法似乎超出了大小姐的逻辑思考。我们一起检查了柜子下方,却连面纸和卷筒卫生纸等生活用品都没有。
「看来这附近也沦陷了。」
「是啊,看见车站前玻璃被砸破的大楼时,我也吓了一跳。」
「广岛也会变成这样吗……」
「听说流川一带已经没救了,看来就算是乡下地方,热闹的区域都很危险。」
我们如同打捞残羹剩饭的孤儿,四处绕呀绕,总算找到一间有正常营业的超市,一位面貌凶恶的老爹高举球棒站在店门口,也难怪没人敢袭击这里。我胆颤心惊、客客气气地问他有没有卖吃的。
「有,但不是用钱买,要用物品交换。」
「我这里有一些电池。」
我们获得球棒老爹的恩准,走进超市里。电池也是贵重物品,必须慎选交换的物资。正当我思考要换什么时,藤森「唉唉」地轻拉我的袖子,循着视线望去,我看见堆积在冷冻库里的冰棒。两支冰可用一颗三号电池交换。
「超冰——」
「好甜。」
舔到苏打冰棒的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一种「此生没吃过这等美食」的幸福感受。短短数日,善恶的界线变得模糊,有得吃才能活命成为最高准则,我成了杀人犯和窃贼,定价八十元的普通苏打冰棒则是贵重物品。
「是大波斯菊。」
藤森在空地前驻足。白色与粉红色的大波斯菊争妍绽放,随风摇曳。一块看板写着「土地出售」。藤森呢喃「真漂亮」,走进空地。
十月中旬的秋季晴空下,置身大波斯菊花海里的她是如此美丽、完美无瑕,不知怎地,我有一股冲动想要大叫。明明不久之前,我才因为校园霸凌痛苦到脑袋麻痹,对黯淡无光的未来感到绝望,在心里诅咒地球爆炸。
如今,诅咒应验了,我却沉浸在恍如梦境的幸福之中。此时此刻,我只希望还有更多时间。偏偏在人生倒数一个月,才让我感受到幸福。之前当我深陷绝望的谷底、对世界充满怨恨时,却连一点点的救赎都不肯给。上天真是无情。
我们在下午迟了些抵达品川站,新干线和电车依旧没开。
从新横滨站出发后,电车的当地线路曾短暂恢复通车,但随即因为品川站附近的平交道发生电车与汽车相撞事故而再次停驶。听说这起交通意外严重到车厢翻覆,有许多伤者,要再恢复通车应该是无望了。
「今天其他地方也不停传出灾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