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嗯。」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更惊讶的事哦?」
「嗯。」
「我先生跟我说啰,果远你的事迹。」
「那家伙……」
我反射性地咋舌,结珠上下踢动着双脚大笑。
「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到现在?告诉我也没关系吧。」
「我才说不出口,太丢脸了。」
「哪里丢脸?」
「全部。明明什么也做不到,还自以为是地瞧不起藤野,觉得『反正男人全都一个样』。但是,那个人远比我更加成熟,又非常光明磊落。每次一回想起来,就让我既羞耻又不甘心,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对他态度很差。」
「光明磊落,嗯,这个词确实很适合我丈夫。但是,他好像是因为在我身后看见果远,才总是能够保持诚实哦。」
「什么意思,你身上附着我的怨魂吗?」
「不要说那么吓人的话。」
「藤野现在在做什么?」
「在等我。」
结珠紧紧缩起双膝回答:
「他说,他会等我。」
藤野这家伙,真的有够笨。要是希望结珠回到他身边,何必那么多嘴啊。我就是受不了他这点,所以才一直不喜欢藤野。
可是,我很庆幸结珠身边的人是你。
喝完热可可,我又拜托结珠继续弹钢琴。结珠表现出一副拿我没辙的样子,却二话不说为我弹起了卡农。我闭上眼睛,专注聆听,午后的公寓社区、开学典礼的礼堂、礼拜堂、图书室、音乐教室、打工回家的夜路、街灯下的水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音符一起,逐渐飘向又高又远的地方。等到彻底无法触及的时候,我就能爱上它们,没有后悔,也没有焦躁。
没多久,像没有尽头一样绕着圈子的卡农慢慢开始出现破绽,错音、漏弹,节奏混乱。听见结珠焦急地说「咦」、「抱歉」,我睁开眼睛。
「累了吗?」
「没有呀——咦、等等,为什么……」
结珠的手指伏在琴键上,状似沉重地摇着头。见我拿着空马克杯站起身,她眯细眼睛咕哝:「真不敢相信……」
「你在里面下了药吧?」
「我还是控制过药量了,用得比你妈妈那一次更少。」
「别开玩笑了。」
尽管咬字含糊不清,仍然听得出她正拼命与睡魔搏斗。
「抱歉呀,我怕我会丧失决心,所以无论如何都想立刻出发。」
「那样的话——」
「你想说,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我就是因为有这种预感才下药的。」
「为什么?」
「即使我们切断各种牵绊,两人一起重新开始,结珠你一定也无法忘记过去。你会想起濑濑和藤野,受罪恶感折磨。结珠,你就是这样的人吧?所以我才喜欢你。」
既然曾经要结珠「待在有光的地方」,我可不能自己在她身上投下阴影。
「那种事——」
结珠还想再说什么,我以一句「我很害怕」打断了她。说不定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坚强。
「我害怕我们终有一天会分开。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一次这段关系或许不会因为外力中断,而会毁坏在我自己手上,那我无法忍受。所以,我期待有朝一日再和你毫无预警地重逢。下一次可能是三十年后吧?」
「我不想要那样。」
「对不起。」
「果远。」
「等你醒来,就回到藤野身边去吧——待在有光的地方。」
「你不要走。」
最后一句话可能是挤出了仅存的力气,特别清晰响亮。下一秒,她整个人便断气似的跌进坐垫。我想应该不至于窒息吧,但以防万一,还是将她翻过来呈现仰躺姿势,结珠「嗯嗯」地低声闷哼,像在抗议一样。要不是现在这种状况,好想悠哉欣赏她的睡脸啊。
在熟睡的结珠身旁,我继续替濑濑打包刚才整理到一半的行李,收拾旧物。说归说,我也只是将东西一个接一个丢进纸箱而已。原以为这个家里没什么东西,真的到了打包的时候,才发现分量还是相当可观。我还挖出了奶奶的肚围和妈妈的女用衬衫,感伤了一瞬间,然后将它们扔进「丢弃」的箱子里。收着收着,外头的天色开始发白,我已筋疲力尽,于是决定半途而废地把剩下的事交托给水人。他应该会在今天内来拿东西。
给水人:
我把濑濑的东西打包好了,其余物品请你全部处理掉。我会递送解约通知书到房仲那边,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后续的手续再麻烦你了。万一结珠还睡在这里的话,请把她叫醒吧。
我拿胶带将这张任性妄为到极点的便条贴在小钢琴上,把马克杯清洗干净,只拿着之前带到长野的那个手提包走出家门。电车尚未发车,因此我一手拿着便利商店买的罐装啤酒,一路走到海岸边,直接往人烟稀少的沙滩上一坐,咕嘟咕嘟灌下啤酒。经过刚才的身体劳动,啤酒显得特别美味。
适逢梅雨的中场休息,铺展在眼前的天空久违地不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是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