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未免放弃得太快了吧?」
「他个性就是这样。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该说他凡事都没什么责任感吗……肯定是嫌麻烦了吧。」
「我认为藤野小姐你不需要把这些事全都往自己肩上扛。」
「我没有要扛,只是旁观而已。」
「是这样吗?」
果远倏地停下指尖,「哎」地将整个身体转向我。
「改天我可以带小直出去吗?」
「咦?」
「找个周六之类的,不用到自由学校上课的日子,濑濑也一起去。当然,我不会强迫他照顾濑濑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也想跟那孩子聊聊。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跟他说不该说的话。」
「这我倒是不担心……我去问问看他本人。」
「嗯,谢谢你。」
「我才该说谢谢,多谢你听我说这些。」
「光是倾听而已,也没办法解决什么问题。」
「不过我说完觉得舒畅多了,也松了一口气。」
亚沙子一定也希望我这么想吧。我对她感到抱歉,但这些话我只想说给果远一个人听。果远又是如何呢?关于水人先生、关于她的夫家,我仍然一知半解。
「那海鉡小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下定决心这么问。
「想找人倾诉的事情,之类的。」
「没有耶。」
她间不容发地回答,几乎明示了这句话是骗人的。
「我这个人比较薄情,基本上不在乎别人,所以也无从累积什么怨言。」
啊,亚沙子被我岔开话题时原来是这种心情吗?寂寞又教人生气。以前果远明明什么事都愿意告诉我的。我想反驳她「没那回事吧」,却没有勇气继续追问,只好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暗示她我并没有相信这套说词。我怕胡乱探问会遭到她拒绝,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样。
我离开酒店,前往自由学校。或许是时间还有点早的关系,在玄关没看见小直的身影。我到主屋确认了一下也没找到他,于是朝仓库走去,听见一阵磕磕绊绊的钢琴声。这水准称不上演奏,感觉只是勉强追逐着五线谱上的小蝌蚪罢了,但那稚拙的旋律确实是帕海贝尔的卡农。
我打开门。钢琴前面坐着小直和濑濑,小直一注意到我,那阵断断续续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结珠老师!」
濑濑天真无邪地冲着我笑:「你看小直很厉害吧,他还会弹钢琴。」
「原来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不会弹。」
小直慌忙摇头。
「濑濑请他弹之前结珠老师弹过的那一首歌,濑濑只是哼一哼,他就会弹了。」
「因为那是很有名的曲子,我在音乐鉴赏会上听过,凭印象随便敲着琴键而已。」
「小直说这首歌是帕海贝尔的卡农!跟我妈名字的发音一样,结珠老师你知道吗?」
「嗯。」
我的笑容可能有点僵硬。这感觉就像珍视的回忆当中混入了名为小直的异物一样令我反感,对于普遍到会在广告中反覆播放的歌曲抱持这种感情,真像个傻瓜一样。这孩子没做错任何事——我这么告诉自己,催促他们俩「回家时间到啰」。果远打算带小直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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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收音机里播报着即将进入梅雨季的新闻。冈林先生说过「听说今年的梅雨季特别漫长」,光想就令人烦闷,但梅雨季过后、来到太阳耀武扬威的夏季,整座镇上被观光客挤得闹哄哄的更让我讨厌。我并不厌恶夏天本身,但第一次来店的陌生客人在店里闹得太欢,跑来找我搭讪、说「咦——这里居然没有卡拉OK?」实在有够烦人(卡拉OK设备在奶奶死掉之后就被我处理掉了)。跟我拍张合照嘛、我想放上社群网站之类的要求更是莫名其妙。在出游旺季结束之后,我会找个半夜,一个人到海边喝一瓶啤酒,是我在夏季末尾一点小小的乐趣。
——那不是在惋惜即将结束的夏天吗?
昨晚我在电话里告诉结珠时,她这么问。
——不是耶,或许可以说是庆功宴吧?像说声「辛苦了」的感觉,对大海说,也对我自己说。
——你跟那么庞大的对象一起庆功呀,感觉很开心。
那今年我们一起庆功吧——我没能这样邀请她,结珠也没再多说什么。我由此明白我们都在担心,担心立下这种未来几个月后的约定,万一无法实现反而教人难受。
——明天我十点左右过去可以吗?
——嗯。不过你真的确定吗?
——嗯,我很期待。小直会不会其实不太情愿?
——我想应该不至于,但他确实有点困惑。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的回答是灯塔和地质公园中心。
——好老成哦。那先这样啰,晚安。
——晚安。
「哎哎,妈——我们午餐在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