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坐下来吧?虽然这里不是我开的店。」
「没关系,我站着比较自在。」
这间古旧的酒店无论装潢还是氛围,一切的一切明明都与她并不相衬,但果远笔直站在吧台内侧的姿态确实有模有样。那是她在这里工作多年,唯有时间才能酝酿出来的说服力。但我不甘愿承认「繁花」是现在的果远唯一的归宿,只能默默让热腾腾的液体流入胃袋。
差不多喝完热可可的时候,从通往二楼的阶梯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我不禁绷起身体。
「啊,抱歉。」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水人先生说话。
「我闻到可可的味道,以为是濑濑回来了。」
「再过一会我就去接她。水人,这位是前天到过店里的藤野小姐,你记得吧?」
水人先生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从他短袖T恤底下露出的手臂比我丈夫更粗壮两圈,诚如冈林先生所说,他的体格十分强壮。这种身材的人光是待在身边就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但水人先生却是个气质非常沉静的人,光用木讷、稳重这些特质难以形容。果远有着某种无法完全融入人类世界、像野生动物一样的魅力,而水人先生给人的感觉,则像是在森林深处悄然生息的一棵会说话的大树。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在哪里、如何结识了彼此,但肯定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吸引彼此的要素——无须言语或行动,两人光只是站在那里便让我领会到了这点,我用十只指头紧紧攥住了变轻的马克杯。
是弹钢琴的老师。水人先生说。
「咦?」
「昨天,濑濑很高兴地说,您在学校弹了钢琴给她听。谢谢您。」
他水平的眉毛几乎没动,难以看出他的情绪。但总觉得他不是个缺乏喜怒哀乐的人,只是努力将这些情绪沉入心底,不表现在外。
「不会,您太客气了。只是一段笨拙的演奏而已……」
我喝光热可可,站起身来。
「谢谢招待,我差不多得失陪了。你还得去接濑濑吧?」
「啊,嗯……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一起去?饼干要是由藤野小姐你亲手交给她,她会更开心的。我们可以在学校解散。」
我想看濑濑高兴的表情,也想再跟果远一起待得久一些,这是求之不得的邀请。
「那我们走吧。水人,可以拜托你洗碗吗?」
「好。」
走出屋外,前往停车场的途中,果远突然停下脚步。她视线另一端有个男人,很显然正瞪着这里走过来,我不禁抓住果远的手肘,把她往我身边拉近。或许是她之前招惹到什么奇怪的酒客了,我紧张得心跳加速,但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明目张胆地散发着敌意从我们旁边走过,果远在他经过身边时微微欠了欠身。「那是谁?」我仍然抓着她的手臂问。「水人的哥哥。」她小声回答。
「他应该是有事找水人才过来的。」
「咦,也就是说,那是你夫家的哥哥?」
那他为什么会摆出那么险恶的态度?
「婆家那边的人看我不太顺眼。」
「这样啊。」尽管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内情,我还是刻意若无其事地点头,说:
「那你和我一样。」
「咦?」
「我跟丈夫的家人也处得不太好。」
「藤野小姐你吗?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什么意思呀。」
我露出苦笑。
「我先生家里是医生世家,而且用比较市侩的方式说,阶级还比我们家更高。所以他也按照双亲的期望念完医学系、当上了医生,但最后还是发现自己不适合临床工作,因此不到两年就辞去医院的职位,转换跑道了。他现在做的是健康保健APP之类的,严格说起来还算是医疗类的工作吧,但对他们家人来说似乎是严重的背叛,他们都觉得是我怂恿了我丈夫。」
「怎么这样。」
「可能是一直回应着家人期待、引以为傲的儿子突然退出业界,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吧。丈夫当然挺身袒护着我,现在我们跟他家人算是半断绝关系的状态,完全没有往来,说起来也是乐得轻松吧。拜此所赐,也才能像这样搬家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
我们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前往自由学校。濑濑像昨天一样朝我跑了过来。
「姊姊你怎么来了?今天也来弹钢琴给我听吗?」
「不是哦,不过我烤了饼干给你。」
我将那包饼干交给她,濑濑便「嘿嘿」地笑着,抱住了果远的腰。
「你在扭扭捏捏什么啦,好好跟人家说谢谢。」
「嗯……」
「快点。」
「没关系的。」
许多小朋友在喜悦超出一定范围之后都会表现出害羞的反应,应该是还不明白该如何处理那种心尖发痒又难为情的感觉吧。所以,我看见濑濑这种反应反倒很高兴。
原想直接就这么打道回府,却只有我一个人被宗田先生留下,返抵家中已经是那之后一小时左右的事了。
我边和丈夫吃着晚餐,边与他分享今天的观光路线,丈夫前倾着身体专注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