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倒是开始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家人了。」
『有时候距离太近,反而当局者迷吧。』
她是为了聊我们家的事情才打来的吗?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结珠起了个话头:『关于我弟弟的事……』
『事发突然,我心里也还一团乱。小直是在我高一那年冬天出生的。我们年纪差得远,又是异性,而且我一升上大学便从家里搬出去了,所以我们对彼此都有点顾虑,算是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吧……』
这点从早上那段短短的时间也感觉得出来,他们俩似乎都很为难,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天晚上,我家对讲机响了,我一打开玄关门,就看见小直一个人站在门口。』
「怎么会跑到藤野小姐你那边去呀。」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连地址也没告诉过他,但他说他偷看了我父亲电脑里的地址备忘录,一个人找了过来。』
「那就表示不是一时兴起、冲动行事了。」
『没错。所以我也不好贸然刺激他……』
结珠措辞委婉,但似乎很想说「我又不能赶他回去」。
『可是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又沉默不肯说话。』
「是不是在学校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学校呀,他好像已经一年左右都没去上学了。』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像忍耐到极限、终于滴落的一颗水珠。
「说不定他有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啊。」
我随口这么说道,结珠沉默不语。是想到了什么头绪?抑或这意见太荒唐?看不见结珠的脸色和表情教人心慌。我不断体认到,即使能传LINE、能打电话,终究是比不上见结珠一面。即便是换成视讯,总觉得也无法消除这种令人焦急的感觉。
『……我会忍不住觉得,这些跟我又没有关系。』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结珠这么说。
『毕竟我们一向都没什么互动。小直和我不同,是受到母亲爱护的孩子。我妈妈从怀上他开始看起来就幸福洋溢,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至于我父亲,看到家里又有个男孩子出生应该松了一口气吧,因为我哥哥活得随心所欲,感觉完全没有意愿继承诊所。我会觉得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假如真的有什么不满,那也没道理跑来依靠我……我这姊姊很过分吧,这么黑暗的想法,我连跟丈夫都不敢坦白。』
「很过分吗?我听了只觉得『这样啊』而已。」
『海鉡小姐你确实是会这么说。』
「毕竟你也没对着他本人讲吧?作为他的姊姊,你还是忍住了。很不简单啊。」
我没有兄弟姊妹,不太清楚该帮助弟弟或妹妹到什么程度,不过肯定比父母该对儿女尽到的责任轻上许多才对。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掩饰得天衣无缝,小直也隐约察觉到了。所以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我看见他那副样子又更紧绷焦躁……成了恶性循环。』
我听出结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找人商讨或提问,只是单纯想倾诉。能被个性坚忍又理性的她选作发泄的出口,让我喜不自胜。同时,刚才那句「连跟丈夫都不敢坦白」实在令人介意,我忍不住「哎」地打了岔。
「我觉得这些感受,你完全可以跟你先生说呀。」
『说得也是,谢谢你。』
结珠毫不抵触地接受了,我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不定说了多余的话。用不着这样特地为敌人雪中送炭吧——藤野是我的敌人?总觉得不太一样。我还记得藤野说「能不能请你支持、陪伴着结珠」时脸上认真的表情。藤野成熟稳重,真诚无欺,发自内心珍惜着结珠。虽然是个教人看不顺眼的家伙,但我无法憎恨他、厌恶他。
「你现在在哪里讲电话呀?」
我随口这么问。『外面。』结珠回答。
『正在沿着国道散步。本来想开车兜风,但我喝了点酒。这里晚上这么凉快,散步很舒服呢。』
「太危险了。」
我立刻制止她。
「你马上回去。」
『不用担心。』
「别说了,快回去。」
『就说不用担心了——虽然我身上没带防身警报器。』
「……濑濑告诉你了?」
『嗯。她说是妈妈借给她的,她很小心保管。』
被她发现我珍而重之地留着那个警报器,我有点难为情,所以半打趣地说:「真抱歉啊,借来之后一直没还你。」
『那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没办法从任何危险中保护你。你明白的吧?』
「不是那样的。我光是拿着它就感到高兴,握着它会觉得安心。很有用处吧?像精神安定剂一样。」
我滔滔不绝地迅速说完,突然又难为情了起来。「就是这么回事。」我硬是换了个话题:
「总之你快点回家。」
『什么啊。』
虽然语气有点莫名其妙,但结珠笑了,我于是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爬上二楼,一钻进被窝,濑濑便立刻黏了过来。吵醒她了吗?我这么想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