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哎,我这么问,只是因为前几天濑濑突然问了我这个问题。」
「或许她还是很在意朋友的事。」
「是啊。对了,老师您和果远从以前就认识吗?」
我的表情瞬间僵硬,连自己都有所自觉,心情就像忽然被投了颗无声的炸弹。他想说什么?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我啪地阖上笔记本,整个身体绷得死紧。雨声打响了沉默,梅雨季即将来临。一开始是我突然消失,下一次是她不见踪影,那第三次呢?我感到害怕,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将要给我们带来什么不幸。水人先生一沉默下来,便散发出一股寂静的氛围,彷佛连周遭的雨声都要被吸收殆尽。湿度高得教人冒汗,我的嘴唇却莫名干燥,泛着轻微的刺痛。
「不好意思。」水人先生的声音打破沉默。
「我无意探问,只是果远之前从来没有特地找人来店里聊过天,所以我擅自猜想她可能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认识您。如果您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我缓缓摇了摇头,回答:「她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不便透露的,毕竟我们真的只相处了极为短暂的时间。
「还有,我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也曾有过短暂的来往,但就只是这样而已。她在高一的第一学期就搬了家,直到在这边偶然重逢之前,我真的连她的音讯都没有。只不过果远这个人非常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担心她或许不太愿意重提旧事,因此没有主动说起这些,对不起。」
「啊、不会,别这么说。」
水人先生显然慌了手脚。他伸手端起麦茶,一口气喝个精光,凸出的喉结像颗小小的心脏一样扑通、扑通地起伏。
「由于我不太瞭解来到这里之前的果远,只是单纯感兴趣而已。毕竟她和老师您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您不问问她本人吗?」
他那只被玻璃杯上的水珠沾得微湿的手掌抚上后颈,无可奈何地将那里短短的后发往上拨。
「总觉得我不该过问。果远对我而言,就像白鹤化身的妻子一样。」
「您说的是白鹤报恩的故事?」
「是的。」
「意思是水人先生您曾经救助过她,后来才因此结了婚吗?」
听说水人先生以前是消防员,或许果远出了什么事,被他拯救过性命,因此想回报他的恩情……不无可能,大前提是果远对水人先生的为人也并不反感。
「说救助可能有点语病……总而言之,是意料之外的结果。那一类传说故事当中,每一次都是愚蠢的男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最后害得对方逃走了对吧?所以我害怕那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似乎能够理解水人先生的不安。童话故事里那些不可思议的生物,绝大部分都会回到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方,因为人类破坏了约定,或者让它们大失所望。
「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奇怪的话。」
「不会……我去叫濑濑过来,请在这里稍候一下。」
我到主屋看了看,没找到她,于是撑着伞走向独立于屋外的仓库。濑濑正在那里胡乱弹着钢琴。
「濑濑,爸爸来接你啰。」
「好——」
她立刻跑过来,把脚尖往鞋子里塞。
「鞋子太小了吗?」
「刚刚好。」
「那下次买鞋子的时候,记得请爸爸妈妈再买大一号哦。」
「嗯。结珠老师,我妈呢?」
「她好像肚子痛。」
「她早上就说肚子痛,一直躺着。濑濑本来想说要摘点花去安慰她,结果一直下雨!」
「就算是肚子不痛的日子,妈妈收到你的花一样会很开心哟。下次我教你编花冠。」
「真的?好棒!」
说归说,花冠的编法我也已经忘记了,回家得上网预习一下才行。
「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开心。」
「一定会的。」
走在同一把伞下,我搂着濑濑的肩膀以免她淋湿,同时「哎」地问了她一声。
「濑濑,你叫爸爸的时候都喊『爸爸』,但叫妈妈的时候都只喊『妈』。这是为什么呀?」
濑濑将手臂环在我腰上,「嗯……」地欲言又止。
「因为『妈』(kaasan)的发音跟她名字(kanon)的开头一样,我在叫她的名字。」
「咦?」
什么意思?我不禁停下脚步,凝视着濑濑。与果远十分相像的大眼睛愣怔地仰望着我。
「但她就是你妈妈吧?」
「是没错,可是……嗯……总觉得就是该这样叫。」
濑濑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背后的缘由。是因为果远和她心目中「一般的母亲形象」有所落差,还是像水人先生那样,感受到了某些难以弥补的隔阂?
「濑濑,你喜欢你妈妈吗?」
「最喜欢了。」
「你妈妈也最喜欢你了哦。」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