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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我顺道去果远推荐的干货店买了味醂竹荚鱼干,真的非常好吃。
「真厉害,鱼肉很松软,又带点脂肪。」
丈夫也赞不绝口,我听了也感到高兴。
「他们店里也卖鱿鱼干和丁香鱼干,我再去买来尝尝。」
「好啊,真不错。你去找冈林先生之后,跑到附近探店呀?」
我回想着濑濑天真无邪的那句「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回答他「我到宗田先生开办的自由学校去看了一下」。
「那里气氛轻松,环境很不错。昨天在『繁花』见到的濑濑也在那里,我还遇到了妈妈桑海鉡小姐,我们一起到休息站聊了天。」
丈夫「嗯、嗯」地点着头,倾听我这段没有说谎,却删去了重要元素的描述。
「行程真丰富。」
「海鉡小姐跟我同年,说明天愿意带我到附近四处看看。」
「哇,那太好了。」
「我想由我来负责开车,明天白天车子能让我使用吗?」
「当然没问题。」
「抱歉呀,事后才跟你报备。」
「不会,别介意。……咦?」
丈夫的视线不经意停留在我端着碗的手上。
「结珠,你的戒指呢?」
「啊。」
我急忙把戒指从长裤口袋里掏出来。
「在学校弹钢琴的时候拿下来,忘记戴回去了。」
我重新把它套进左手无名指,那里传来微凉的异物感。这是我习惯随身佩戴的戒指,平常完全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此刻却莫名感到拘束。
「对不起。」
「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哦。这么久没弹钢琴了,感觉如何?」
「手指完全不听使唤。」
为了掩饰罪恶感,我刻意叹了一口大气。
「不过还是弹得很快乐?」
「嗯。」
「那就好了呀,没有必要弹到完美。」
「说得也是。」
那一晚,我久违地跟丈夫行了房。由于准备迁居和身心疲劳,一回过神来我们已经三个月以上没有碰触彼此了。丈夫并不是欲求强烈的人,我们行房之前总是经过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又在不知不觉间结束。没有浓情蜜意的耳语,也不会像做瑜伽一样探索各种姿势,彼此都只碰过对方一个人,但我觉得是淡泊似水的夫妻生活。裸裎肌肤的接触对我来说并不痛苦,丈夫整个人覆盖在我身上的体重也令我怜爱,但那是非常深切的感慨,距离忘我和欢愉这些热烈的词语天差地远。从我们刚开始交往时就是这样,我想我生来就是感情比较淡薄的性格。
性事之后,我迅速冲了个澡回到寝室,手机上收到了两则LINE讯息。一则来自宗田先生,热情地邀请我随时再到自由学校看看。另一则来自果远,上头写着她要先送濑濑上学,所以希望我十点到她们店里去。原来她以文字沟通的时候是这种感觉,我感到很新奇。以后聊久了,她的语气是否也会越来越随意,开始使用表情符号呢?想像这样的变化也充满了乐趣。
我钻进被窝,等待着在我出来之后走进浴室的丈夫。或许是性爱发挥了恰到好处的安眠效果,我立刻迷迷蒙蒙地打起瞌睡来。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我勉力撑开眼皮,跟他说了「晚安」。
「晚安。明天好好玩哦。」
「嗯……谢谢……」
我勉强这么答道,丈夫在我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温暖,我在半梦半醒间心想。每一次和丈夫接吻,都令我回想起果远凉冷的嘴唇,在雨水气味浓厚的日子,或独自走在夜路上的时候也会不经意想起。
我和丈夫第一次接吻是在十九岁,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当时我们还是恋人。为了避免吓到我,他诚实耿直地问「我可以吻你吗」,而我点了头。触感不如记忆中果远的嘴唇那样柔软,我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嘴唇也有性别差异吗?丈夫轻碰了我一下就立刻分开,惴惴不安地打量着我的反应,我说「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第一次和男人接吻。
——……嗯?
丈夫脸上逐渐浮现出「也就是说……」的疑问,像纸张在火烤过后逐渐浮现出隐形字迹一样,有点好笑。
——哎,不过你念的是女校,有这种事也不奇怪吧。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做出了那种告白。后来丈夫没再多问,但即使他问我对象是谁,我多半也不会回答。为什么非得暗示他「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可?我的思绪被睡意捆缚,逐渐撑到了极限。
隔天早上十点,我准时来到「繁花」的门前,果远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俐落地坐进副驾驶座,边系上安全带边说「早」。
「早安。」
已经连续三天,果远都穿着黑色长裙、搭配黑色七分袖V领上衣。
「你很喜欢这套衣服吗?」
「咦?嗯,因为思考穿搭太麻烦了,这两件衣服我有好几套,一年四季都穿。」
「冬天穿这样会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