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女中的嘛。那孩子一直到最后都还在挂念你哦,嘴上老是结珠东、结珠西的,唠叨个没完。
我好想跟她说「我知道」,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想问的是果远现在究竟在哪里,又过得如何。生来第一次,我瞒着双亲出门,却只能揭露「我无从得知她的去向」这个事实。千纱姊没理会呆立原地的我,迳自走下阶梯。
听着细高跟凌迟水泥地面的声音,我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眼泪一旦流下来就止不住了,在大哭一场之后回到家中,我不会再有力气搪塞妈妈,所以不可以哭。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还顾虑着妈妈。
再也见不到面了。离别和八年前一样猝不及防,但当时我是抛下果远离开的那一方。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理解了果远莫名其妙被独自留下的痛苦。那女孩该有多寂寞、多难过呀。即便如此,当时的果远仍然循着细不可察的线索来到了我身边,但如今的我,却看不见任何与她相连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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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藤野给我的便条早就扔掉了,但写在那上头的好几个邮件信箱却还留在我的脑海。并不是我刻意牢记,只是因为那全都是他的全名拼音加上电信供应商或网域名这么简单的地址。虽然不晓得他是否还在使用记忆中的信箱,但我向其中之一传送了「明早五点,灯塔前停车场」的简短邮件,系统并未提示错误。
藤野依约出现在了灯塔附近、我所指定的那座空旷宽敞的停车场。四周被林木围绕,在清晨这时间空无一人。
藤野开着一辆贴有新手驾驶标志的白色Prius,慢吞吞地停在了我的车子附近,一下车便立刻欠了欠身说「好久不见」。
「你很行嘛。」
「啊?」
「跟她结婚了。」
「呃……」
藤野露出为难的神情,看向一旁繁茂的绿意。
「你出来的时候怎么跟结珠说的?」
「我说我想趁人少的时段练习开车,毕竟还是个新手驾驶……你呢?那个,结婚了吗?」
「我先生在家睡觉。」
「这样啊。」
「你想干嘛?」
我开门见山地问。
「啊?」
「你应该知道我住在这里吧?……因为我寄过邮件给你。」
那是教我悔不当初的事件之一。
我转到这里的高中念书,最后仍然因故决定退学的时候,藤野的面孔忽然浮现脑海。毕竟他这个人虽然迟钝又蹩脚,但在我遇过的人当中算是个「可靠的大人」。我跷了课,在学校空无一人的电脑教室里申请了免费的电子邮件帐号,开始写信给藤野。自己面临什么样的状况,有哪些想法——我想倾吐这些,无论对谁都好,但在这个镇上我甚至找不到任何倾诉的对象。当时我就连把日记写在笔记本上藏起来也有困难,因此默默敲着键盘、把脑中的想法组织成文字的过程非常过瘾。即使无法借此解决任何问题,也能整理思绪,心情舒畅不少。然而,一旦在收件栏打上藤野的信箱,把这封长信重新阅读一遍,我便恢复了理智。我不可能寄出这封信,这个人跟我毫无瓜葛,而且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一场闹剧,即使向他吐露实情也无济于事。我原本打算按下「删除」钮的。
——校仓!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却在这时候被老师发现了,还扯开大嗓门叫我,害我操作滑鼠的手抖了一下。萤幕上显示着「邮件已寄出」的讯息,任凭我再怎么抱头苦恼也无法收回。
我立刻删除了那个帐号。就算藤野读到那封信,应该也会当作是寄错信箱或者是恶作剧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一直到昨晚见到结珠之前都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我完全不懂网路,不知道从学校电脑寄信会暴露位置。」
「那封信果然是你寄的。」
藤野说道。
「原本我就在猜,寄件人说不定正是当时遇到的那个女生。实际上,我的确去确认了那所高中的名字。我本来打算在哪天结珠谈起你的时候,顺势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但她什么也没说。昨天看见她在你们店里的反应我就理解了,你对她来说太过特别,特别到无法轻易说出口。」
即使被这个人这样说,我也不觉得高兴。「所以呢?」我踩着脚下的碎石问:
「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有一半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收到冈林先生的邀请而已。结珠这阵子经历了一些挫折,疲惫到无法继续工作。我在考虑换个环境、让她好好休息的时候,想起了你的事情,这成了促使我决定搬到这里的关键之一。一方面也是冈林先生就住在这里的关系,感觉我们说不定跟这片土地有些缘分。……不过,倒是没想到真的能再遇见你。」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瞭解了。」
我解除了车门锁,正准备坐进车内的时候,藤野拦住我说「请等一下」。
「正如我刚才所说,现在的结珠有自己的问题,状况不太稳定。但我总觉得如果有你在,她一定能够好转的。」
「这话什么意思?」
「在不造成你负担的范围内,能不能请你支持、陪伴着结珠?」
「那是丈夫该负责的工作吧。」
「我想,光是我一个人有时候可能并不足够。」
「啊?搞什么,我是你的代打球员吗?还是你的助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