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珠连忙否认。「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我该评断好坏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语带迟疑地继续说下去:
「该说是可惜吗……难得你高中的时候成绩那么好。」
「嗯——但我高中辍学了哦。」
「咦?」
「因为我妈跑掉之后,奶奶的身体也因此变差了。」
结珠的眉间皱得比刚才更窄了。
「你妈妈去哪里了?」
「不知道。从她失踪前不久开始,有个像观光客的男人经常来我们酒店,她应该是跟那个人一起跑了吧?那时候我也边洗碗边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可疑。」
就连衣服、奶奶小心藏好的私房钱(这是奶奶说的,真实性存疑)、未开封的威士忌和白兰地都一起消失了,所以妈妈不是被拐走的。在被她翻箱倒柜、乱成一团的房间里,奶奶暴跳如雷,而我回想起千纱姊说过的话。
——抛弃别人的,永远是弱小的那一方。
——要一个人生活还是再等等吧。
被她抢先了一步——这么一想我便忍不住想笑,奶奶气得把毛巾往我身上扔,说:「有什么好笑!」比起抛弃她,被抛弃对我来说更加轻松,只要把妈妈从目前的生活中减去就可以了。反正警察也不会认真搜索,所以我们并没有报警寻人。就这么音讯全无地过了十年以上,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但我对此并不感到困扰,也不担心她。我和妈妈两个人的薄情程度不相上下,所以对她也没有怨恨。
结珠依然带着凝重的表情,稍微偏了偏头。
「以前听你说过,你妈妈不是有自己独特的坚持吗?对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之类的。」
「你居然还记得。」
「印象很深刻。这样的人和男人一起失踪,总觉得不太像是她会做的事。」
哦,我听完笑了出来。
「我们之所以没办法在原本的公寓社区继续住下去,也是因为她和男人之间闹出了问题。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她对天然有机食品、百分百纯棉衣物就完全失去兴趣了,她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指?」
黑鸢在近山处盘旋,投下「叽——啾啾啾啾」吹笛子似的鸣叫声。这里不存在鹦鹉那种徒具美丽外表的脆弱生物。濑濑或许是找到了螃蟹,蹲在岩地上动也不动。不知不觉间,我不必时时盯着她也没关系了。起初她在我的肚子里,接着是怀里、臂弯里,然后在牵着的手心里……濑濑逐渐离我越来越远。有一天也会像我和妈妈这样分隔两地,连身影也看不见吗?
「嗯——一言以蔽之,她就只是爱跟风而已。听说小时候她读到圣母玛利亚之类的绘本,突然开始向往基督教,拜托我奶奶买圣经给她。她会哭着说想参加弥撒附近却没有教会,随身携带十字架饰品,每天晚上在窗边小声祷告,诸如此类……她一定是容易受影响吧,喜欢和别人不一样的自己。听奶奶这样说,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最后,她好像没等到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了,当初同样也是跟一名据说正在旅行的男客人。那有可能就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也可能是在我妈妈脑中种下那些奇怪天然有机理念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这样。」
结珠用慎重的、试探般的神情评论道,这时濑濑大喊了一声「妈——!」盖过了她的话。
「鞋子湿掉了。」
往那边一看,她白色的袜子湿答答的,看上去颜色特别深。我跑过去骂她:
「什么『湿掉了』,还不是你弄湿的。」
「可是海浪突然就哗地打过来了嘛。」
「还好吗?」结珠探头过来,说:「我车上有毛巾,要不要我去拿?」
「没关系,我们直接回去吧。得把鞋子洗干净晒干才行。」
太阳已经西斜,我还要弄晚餐、准备开店。我们三人一同回到停车场,互道「再见」。
「藤野姊姊掰掰,再见哦!」
「濑濑掰掰。」
结珠小幅挥了挥手,将手搭上自己的车门门把,却在这时下定决心似的回过头来。
「那个,海鉡小姐。」
不是「果远」,也不是「校仓同学」,而是用现在丈夫的姓氏叫我,应该是结珠自己划定的界线吧。
「是。」
我回应得莫名乖巧。
「你有带手机吗?有没有在用LINE?」
「有。」
「我们可以加个好友吗?」
「当然。」
我从结珠的智慧型手机上扫描QR code、按下「加入好友」,期间快得我甚至来不及眨眼睛。原来这么轻易就能和她搭上线呀,事情简单得教人有些空虚,但另一方面却也觉得这好像获得了保证一样开心——只要我们彼此都不删除这项情报,那无论相隔多远,我们之间的丝线都再也不会断绝了。让濑濑坐上了车,这一次换我主动问:
「藤野小姐,你明天有空吗?宗田先生也叫我带你四处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真的吗?我好高兴。」结珠有些腼腆地笑了。「毕竟我基本上每天都很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