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说在人前掉眼泪是丢脸的事情吧?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流眼泪丢脸的呢。」
这么一说确实没错,但我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教育一直都告诉我,哭泣、大吵大闹、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是一件丢脸的事。不是透过话语,也不是打骂,而是透过妈妈冰冷的视线和对我不屑一顾的背影。「咒缚」、「束缚」这类词语给人一种用绳索或锁链层层缠绕的印象,但真要比喻的话,妈妈的存在对我来说更像是染在「我」这块布料上驳杂的斑点,而不是能够解开或摆脱的枷锁。无论再怎么反覆漂白都无法将它变回纯白,假如剪去斑点的部分重新缝合,那就不再是我了。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宝特瓶的瓶口凑上嘴边。
这栋气派的屋子,原来是宗田先生的老家。大约十年前,他的双亲相继过世,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过于宽敞的建筑物和土地时,想到了开办自由学校的点子。
我在宗田先生的带领下来到二楼,从窗户往楼下看,可以看见屋子后方有座网球场大小的宽广庭院,还有间白墙的仓库,我在庭院里奔跑嬉戏的孩子中找到了濑濑。
「啊,是昨天见过的濑濑。」
「她从去年开始在这里学习。」
「我记得她念二年级对吧。」
才刚进国小不到一年就转到自由学校念书,背后肯定有其原因,但我判断不该在这个场合探问太多,于是问:「我可以到庭院看看吗?」
「当然可以。」
我们走出玄关、绕到屋后,濑濑眼尖地发现了我,「啊!」了一声便一直线朝我跑来,脸上带着毫无保留的笑容和直率的目光,彷佛眼中只有我一个人似的。那道身影和儿时总是一看见我就喜孜孜跑来的果远鲜明地重合在一起,我产生了再次见到幼时那个女孩的错觉,同时一股强烈到近似于疼痛的怜爱之情涌上心头,我差点张开双臂拥抱她。但我按捺住那一瞬间的冲动,握紧拳头控制住自己。这孩子毕竟不是果远。
「午安呀,濑濑。」
「午安。」
濑濑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仰望着我,问宗田先生:「这个大姊姊变成这边的老师了吗?」
「不是哟,她只是到这边来玩而已。」
「哦。」
她失望的神情让我不禁有些高兴。
「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吧。我叫做藤野结珠,请多指教哦。」
「藤野姊姊,你今年几岁?」
「二十九岁。」
「跟我妈同年纪!」
我知道——我这么想着,装傻说:「是这样呀?」
「藤野姊姊,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煮了饭、打扫家里、洗衣服,还烤了饼干哦。」
「你会做饼干啊?好厉害。」
「我的做法很简单,只要搅拌均匀拿去烤就可以了。今天烤的饼干不甜,是大人爱吃的口味,已经拿去送给朋友了。下次要是烤了甜饼干,濑濑要吃吗?」
「嗯!」
看着满面笑容点头的濑濑,我想,我可能还是输了。和这孩子相处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无止境地疼爱她。
「濑濑,你妈妈平常不做点心给你吃吗?」
「我妈总是说『做料理麻烦死了——』。」
直白的措辞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啊,不过,她偶尔会煎松饼给濑濑吃。濑濑喜欢舔松饼粉跟牛奶搅拌在一起的那个黏糊糊的东西,但舔了会被她骂。还有哇,她还会泡热可可。」
「原来是这样。」
受到濑濑的笑容牵动,我也自然笑了开来,笑眯眯地应着她的话。这时宗田先生说:「濑濑,你要不要带她到仓库看看?」
「我有事得去打个电话,就拜托你带客人参观啰。藤野女士,我们晚点见。」
「好——」
濑濑那只小孩子特有的、潮湿温热的手握住我的手指,邀请我说:「我们走吧!」
「仓库里有什么呀?」
「直接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说得也是。」
被濑濑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教训,我又笑了出来。对开的拉门似乎不像外观看上去那么沉重,濑濑将双手放在凹陷的手把处,「嗯」地稍微使了点力,门立刻便打开了。首先吸引我目光的,是放在深处的一台直立式钢琴。
「……音乐教室?」
「嗯。二楼还有吉他之类的,有很多乐器哦。」
她说宗田先生擅长弹吉他,不时会和孩子们一起办音乐会,邀请附近邻居来听。
「藤野姊姊会弹吉他吗?」
「完全不会耶。」
「那钢琴呢?」
「只会一点点。」
「弹给我听。」
濑濑登时双眼发亮地撒起娇拜托我。
「未经允许不能擅自弹它吧。」
「为什么?这里的钢琴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来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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