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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久啊。」
「……我问了老师一些大学相关的问题。」
「不要造成老师的困扰哦。」
「好的。」
妈妈很快地背向我。如果拦住她会怎么样呢?换作是平常的我才没有那种勇气,但或许我正处于亢奋状态吧。藤野所说的话和关于果远的记忆,将我向着轨道外推了一把。
「妈妈。」
妈妈只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急得交互握着自己的双手,右手握左手、左手握右手,一边开口:
「妈妈,那个……我对于当学校老师也有点兴趣。并不是不想当医生,只是想指导国小的……小朋友们,教他们很多事情……藤野老师也说他觉得不错。」
「这样啊。」
妈妈回答。她的肩宽、后背的宽阔程度,与男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在我眼中却像一面铜墙铁壁。
「已经很晚了呢。结珠,去洗澡。」
「妈妈,我——」
「结珠。」
我悚然心惊。与其说是说话声,那听起来更像一道「语音」,跟自动贩卖机和柜员机播放的提示语音一样,声音中的感情并不是被扼杀了,而是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妈妈回过头,说:
「那又怎么样?」
她微微歪着头,看上去甚至比平时更加稚嫩可爱。仅需要这么一句话我便彻底明白,她是听不进去的。她肯定也不觉得自己在刁难我吧,只是原本就不认为我的意见和愿望需要被倾听。不需要的东西,只要命令我丢掉就好。就像那天的小鸟羽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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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一次,我们有个叫做「读书会」的团体课程,大家要阅读老师指定的书籍,各组讨论过后统整感想。六月的指定书籍是三浦绫子的《盐狩岭》,老师一公布这件事,我立刻在当天放学后绕到图书室。或许还有其他同学想借,所以我打算赶在打工前迅速读完,把重要的部分影印下来。
无暇欣赏那张喜欢的相片,我一页翻过一页,读到主角登上列车的段落,注意到钢琴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定是有人在走廊更深处那间音乐教室弹琴吧。漏出的琴声音量不大,能当作小小声的背景音乐听过去,但因为旋律正好是下下周合唱比赛我们要唱的〈告别的季节〉,我总是忍不住跟着在脑中哼唱。打工前是读不完了,我办了借书手续,一手拿着书走出图书室,从外面瞄了瞄音乐教室。
「小泷同学。」
我原本打算稍微停下脚步看一眼就走过去的,却看见结珠的身影,这下无法过门不入了。我在开门的同时喊了她一声,结珠惊讶地停止弹奏。
「啊,抱歉,打断你了。」
「不会……你去了图书室?对不起呀,声音很吵吧。」
图书室还是不该跟音乐教室安排在同一层楼呢——结珠笑着这么说,总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疲惫。
「不吵呀,小泷同学你弹得很好。」
「完全没有。太久没弹了,需要重新练习一下,我心里很焦急。」
当啷啷啷啷,手指流畅地滑过琴键,优美的音色流泻出来,像指尖在唱歌,我听了都想变成一只小鸟停在结珠肩膀上。
「在家不能练习吗?」
「我把钢琴丢掉了。」
结珠盯着乐谱这么说:
「钢琴课也停掉好多年了,都摆在那里没在用。」
怎么不留到合唱比赛结束后再丢?我正想这么问,看见结珠僵硬的侧脸又闭上嘴。结珠不可能有权决定要不要扔掉钢琴,现在的我已经能察觉这点程度的内情,学会了保持沉默。但结珠和原本那个能够不经大脑说出「那也太可惜了吧」的我,相处起来或许会比较自在。
「这天色真讨厌。」
我转移话题,说的是窗外浓灰色的云层,像掺进了炭灰。好像把我这句话当成了信号,豆大的雨点马上哗啦啦落了下来。
「……它是不是听见了啊。」
「可能哦。」
结珠再次露出脆弱的笑容。
「校仓同学,你有带伞吗?我有折伞哦。」
「我有带。」
其实我没带,但因为不想麻烦结珠而撒了谎。我是不是该就这么离开,让结珠一个人待着?反正她就算真的有什么烦恼,我也不太可能帮得上忙,可是……就在我拖拖拉拉举棋不定的时候,雨势更激烈了,转眼间窗玻璃上已流淌着无数细小的河流,像透明的血管。沙沙沙,像珠子在平底锅里翻炒般的雨声当中,结珠忽然敲击琴键,铿然一声强而有力的极强音。从她纤细的双手和指尖,究竟是怎么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果远。」
她突然像以前那样叫我,吓了我一跳。是不小心叫错了?——不对。
「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结珠边问边弹奏着低音阶的琴键,声如雷鸣。
「帕海贝尔的卡农。」
「记得。」
关于结珠的事,我全都记得,即使结珠忘掉了我也记得。记得三股辫、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