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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晚上是家庭餐厅,那早上的伙食是怎么回事?」
「早上有早上的打工,是营业到凌晨的酒店,我去帮忙关店收拾和打扫。这份打工我从国中就开始做了。」
「国中生还不能打工吧?」
「因为是个人营业的酒店,私底下偷偷做的。说是打工,其实比较像去帮忙,然后拿点小费的感觉。有时候老板也会说前一天的生意不好,只能给我五百圆。」
我连连锁店以外的咖啡厅都不曾一个人去过,果远却已经在出入贩售酒类的店家了,我听了大感冲击。
「这种工作太危险了。」
「是欧巴桑开的酒店,而且只是关店后的工作啦。不过有一次在路上被醉鬼纠缠,所以我把头发剪掉了。这样戴个鸭舌帽、穿上宽松的衣服,看起来就像男孩子对吧?」
「为了那种事?」
我不禁停下脚步。
「你为了那种事把头发剪掉?」
「这也不算小事耶。啊,不过我很后悔当初不该把剪下来的头发丢掉的,先前修女不是告诉我们可以捐发吗?剪下来的头发可以捐赠出去。早知道那时候拿去捐就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留长头发太热了、因为想模仿喜欢的艺人,就算是因为失恋也好,我多希望她剪掉头发的理由像普通女孩一样无足轻重。但她却是出于必要,不得不剪。我一时无法消化果远这番话,某种无形的东西哽在喉头,让我难受。这种感觉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果远担忧地凑过来打量我的脸色。
「对不起啦,等我辞掉早上的打工会再留长的,不用留多久就能绑辫子了哦。」
辫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我差点脱口而出,但我心中愤怒的对象并不是她。
「为什么非得打这么多工不可?你不是学费全免,还能拿到奖学金吗?」
我自己明明连半毛钱都赚不到,也不需要自己赚钱,没有资格干预这些,但我却忍不住这么问。有人在前方几公尺的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机器叮铃叮铃地吐出找零,就连这声音都让我火冒三丈。
「因为除了学费以外还有各种花费,像是交通月票,还有家政课缝洋装用的材料费。学校不会帮我出这些钱,而且现在连洗发精和衣服我都要自己买。这倒是不辛苦,我很快乐。我用第一次领到的打工费买了麦当劳汉堡来吃,简直美味到不敢相信。」
「……你妈妈呢?」
「还在哟,但这几年我们算是冷战状态吧,很少说话。」
走吧。果远催促着我,再次迈开脚步。电车从头顶上赶过我们,一瞬间闪过眼前的车窗内侧明亮,挤满了人。有一天,我和果远也都会成为那群人的一部分吗?
「国小六年级的时候,我的生理期来了。」
果远说。
「那时候是在学校,保健室的老师给了我干净的内裤和卫生棉。一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她就生气地说『不准用抛弃式的卫生棉!』,说什么那些东西都来自石油、化学物质怎样的,总之就是老样子。」
我的初经也是在小六。当时妈妈听了微微点头,把千圆钞票放在桌上,跟我说:「你知道生理用品怎么使用吧?自己去买你喜欢的。」朋友家里好像会吃红豆饭或蛋糕庆祝,但我绝对不想庆祝这种事,唯有那个时候,我对妈妈的冷漠心怀感谢。
「她叫我一定要用布质卫生棉、交代着清洗方式什么的啰嗦个不停,那个瞬间我莫名觉得再也受不了这一切,忍不住对她怒吼『吵死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走。」
「你去了哪里?」
果远一旦爆发,感觉会出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她的答案出乎我预料,是「楼下的公园」。
「肚子又痛,又没有钱。妈妈应该也是因为从阳台看得到我,所以没有来找我吧。幸好那时候是夏天。我坐在单杠上发呆的时候,千纱姊来跟我搭了话。」
「千纱姊?」
「住我家隔壁的大姊姊。」
「咦,就是那位养鹦鹉的?」
「没错。她让我进了她家,分了卫生棉给我,从那次以后,我们的交情就还算不错。酒店那份打工也是千纱姊帮我介绍的。」
看见果远爽朗的笑容,我产生了一种无法释怀的心情。
「你明明那么喜欢那只鹦鹉,这样无所谓吗?那个大姊姊没有好好照顾它吧。」
「你是说小绿?」
对,就是这个名字。果远自己替它取了名字,它死掉的时候还哭成那样,为它展开了一场扮演小偷的大冒险,结果事后居然跟饲主建立起了友好关系。这是对小绿、不,是对我的背叛,我感到生气。亏我看见果远哭了、觉得她只能依靠我一个人,所以才帮她的忙的。同时,这么想的自己也令我生气。当时我不是畏手畏脚,根本没帮上多少忙吗?不是听妈妈的话把羽毛扔掉了吗?不是没能在原处等待果远吗?
她明明说了,要我待在有光的地方。
「小绿并不是千纱姊杀死的呀。虽然要说是因为她随便乱养,所以小绿才死掉的话,那或许也没有错啦……」
「我知道了。」
我粗暴地打断果远。
「小泷同学?」
果远用姓氏称呼我。一想到她是在配合我,在安心的同时也令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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