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肉吃,别难过啦。」
「我不需要。」
「别闹别扭啊。以后你们不是每天都见得到面吗?多得是接近她的机会。」
以后,我每天都见得到结珠。不再只有每周三短短的三十分钟,而是每天平日,从早上到放学,都能和结珠待在同一个地方、做同样的事。千纱姊这番话,让我体认到像梦想一样无比向往的未来终于成为了现实,一阵战栗流窜全身。
「说得也是,我会加油的。而且现在的我也不会脏兮兮了。」
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这是当然的),也没有以前那么笨了,应该吧。
「你明天也要早起吧?快去睡觉。」
「嗯,千纱姊晚安。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千纱姊说着,像挥赶小狗那样摆了摆手。千纱姊背上刺着孔雀刺青,苍白细瘦的两只手臂内侧都是割腕疤痕,从手腕密密排列到手肘,像量尺上的刻度。她一喝酒,身上这些痕迹就像新伤一样隐隐发红。其实千纱姊酒量不好,我希望她不要喝太多,但就和吃药的事一样,我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我给不了千纱姊能代替它们的东西。
我站起身,再次走出阳台。过了好几年,那座空荡荡的鸟笼仍然放在原位,它曾经是小绿的家。每一次看见那座锈迹斑斑、弃置多年的鸟笼,小绿「好想见你——」的叫声便从回忆中苏醒,刺痛我胸口。那时候在独自居住的屋里,千纱姊是想见谁才说出那句话的呢?反覆说了那么多次,连小绿都把这句话学了起来。即使问她,千纱姊肯定也不会回答我,只会笑着说「我忘记了」吧。
我悄悄回到家中,钻进被窝,被子还是暖的。隔着一扇拉门的隔壁房间静悄无声,妈妈不可能没察觉我的动静,不过她从来不曾因为我半夜跑到千纱姊家而骂我。
确认过闹钟设在四点半,我闭上眼睛。还有两个多小时。身体躺平之后,刚才炙热的情绪也像水洼一样浅薄平顺地铺开,我急速恢复冷静,同时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她今早的身影烙印在我的眼睑内侧。
下腭微微上抬,从侧脸延伸到脖颈的线条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我眼前。阳光从高处的窗户照射到她脸上,那道轮廓明亮得彷佛晕开在光里,我的心一秒跃过了八年间的空白。像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血液在血管中扑通扑通地涌流跃动,甚至让我怀疑自己的血在此之前是不是一直停止了流动。
是结珠,突然见不到面的结珠就在眼前,明明在我们分别的这段期间,就算其中一方死掉了、去了更远的地方也不奇怪。此前的阻碍和未来的阻碍都从我的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白的年岁被喜悦改写。
然而下一个瞬间,我的意识转向结珠身旁的女生。她在替结珠别校徽,我领悟到这里已是与公寓社区那座公园截然不同的环境。这不是独属于我和结珠的秘密时间和空间,只是我闯入了结珠的世界而已。
结珠注意到我,身体稍微动了一下,害那个女生手一抖,校徽的别针似乎刺到了结珠。「啊。」她小声轻呼,慌张地道歉。
——对不起,结珠,很痛吧?
彷佛有什么东西从内侧抓伤了我胸口,留下像千纱姊的割腕痕迹那样又浅又细的伤,分不清是痒还是疼。我多羡慕那个女生,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待在结珠身边,喊她的名字,把针尖刺上她的皮肤。从此以后,这种心情我还会尝到无数次,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会变得像千纱姊的手臂那样伤痕密布。即使如此,我仍然来到了这里。因为我想再见结珠一面。
我因为在礼堂奔跑的关系被老师叫住,心不在焉地替自己找着借口。结珠愣怔地看着我,等到同学帮她别好校徽便立刻排进一班的队列当中,后来也没再找我说话。
我伸手探向自己的头发。现在的我已经绑不了辫子了,但仍然牢记着结珠教我的绑法,记得时钟该怎么看,也记得最后,我要她「待在有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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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珠,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白耶?」
早晨在电车上被亚沙子这么说,我努力挤出笑容说:「有吗?」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吃早餐?是不是变瘦了?」
「亚沙子像妈妈一样温柔呢。」
「我在认真问你啦!」
「有吃有吃。」
虽然说亚沙子「像妈妈一样」,但我真正的妈妈并不会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当我把饭剩下来,妈妈会叹口气问:「你在外面吃过东西了?不合你胃口?」然后不等我回答便收走盘子,将食物全部倒掉。偶尔爸爸在家看到了,会委婉地说「这样不是很浪费吗」,但妈妈并不会停手,只会说「反正都是剩饭了」。
妈妈不会严厉斥责我,也不会罚我下一餐不准吃饭。
我想,有些小孩应该也觉得无所谓吧,「反正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有什么办法」。但我不想惹妈妈不高兴,害怕看见妈妈的眼睛像拉下一层灰色滤镜一样唰地失去颜色,所以即使没有食欲,我仍然机械性地动着手和嘴巴,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一条软管,只是一条把食物送进胃里的管子,一口接一口把饭吞下去。如果亚沙子觉得我变瘦了,或许是因为我只是「咀嚼和吞咽」了食物,没有吸收它们的营养。真的有这种事吗?如果有,那不就是究极的减肥法了?——如果我能这样半开着玩笑向亚沙子坦白该有多好。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并不觉得把「妈妈对我有点冷淡」这点程度的小事故作严肃地说出口会有什么用。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有多怯懦,也不希望大家觉得我是复杂家庭的小孩。我们闲聊着高中部的老师和新的科目,用这些话题填满通勤时间,抵达了教室。
在预备铃即将响起之前,果远走进教室。几句「早安」此起彼落地响起,她向四面八方所有同学回了一声「早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装出专心聊天,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等到开始上课之后,我越过其他女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