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塞住耳朵假装没听见,但现在从隔壁传来的怒吼和惨叫总让我难受。为什么他们不能上了床就满足呢?
——你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一晚,千纱姊在公园里找到我,对我来说是除了结珠之外另一个巨大的救赎。
——我生理期来了。
即使我突然脱口说出这种话,千纱姊也毫无动摇。
——真的假的?你已经到这个年纪啦?没多久前还看你在学走路呢。
这话虽然不太客气,但听起来莫名有点温柔,我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咦,搞什么啊,难得我喝完酒带着好心情回家,这下都萎了。
她一脸嫌弃,却没有丢下我,反而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拖着我进了她家。我把跟妈妈吵架的事告诉她,她笑着说「真是个疯女人」,给了我一包全新的卫生棉。
——你妈也真可惜,难得天生丽质,却完全没好好利用她漂亮的脸蛋。
不过,我并不讨厌那种麻烦的女人——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很高兴。啊,原来现在我也不讨厌妈妈,我意识到这点而松了一口气。
从那之后,千纱姊会修改自己的旧衣,或男人留在她家没带走的衣服送给我穿。其中也有些花样特别夸张的衣服,不过我很感激。她说她念过服装设计,也不需要缝纫机就做出了好多件,而且只是旧衣,这样轻松随意的距离感刚刚好。假如她拿了全新的衣服给我,我可能会不好意思再走进千纱姊家。我喀嚓喀嚓把头发剪掉的时候,是千纱姊勉强替我修整成还能见人的发型;当我以「搬走了的朋友」这个设定告诉她结珠的事,也是千纱姊告诉我「那是S女中附设国小的制服」。
告诫我「有男人过来时绝对不要现身」的,也是千纱姊。
——男人看见你一定会转头跑去追你,那样我绝对会恨你的。
——即使我不喜欢那个人也一样?
——嗯。
尽管我的身体从「小孩」转变成「女人」是我们变得要好的契机,千纱姊仍然警戒着我身为「女人」的部分。我甚至不知道千纱这个名字是不是她的本名。
墙壁另一侧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高亢,我听见妈妈的咋舌声混在其中。我一方面也是听习惯了,并不太介意千纱姊的呻吟声。这声音不会让我兴奋或心跳加速,每一次都让我想起五号栋504号房的大叔。那一天,那个大叔显然在痛苦中挣扎,我不晓得他后来怎么了。现在的结珠,已经知道那个大叔的真实身份了吗?结珠在心里是如何处理关于那个大叔的记忆?我不敢问,毕竟结珠本来就有点怕我了。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这么努力?结珠的问句在我脑中回荡。不要把自己说成「我这种人」呀,我听了好难过。结珠不知道她是我多大的支柱、多大的希望,我又有多想再见到她。当我把这份心意放上天秤,非得在另一侧的托盘放上同等重量的「道理」或「常识」吗?对结珠来说,我是不是跟那些把邮件信箱写在纸巾上、单方面硬塞过来的男人没有两样?
声音戛然而止,看来结束了。
自从开始造访千纱姊家,我马上就把小绿的事跟她说了。我做好了被训斥的觉悟,但千纱姊一笑置之,还跟我说「你胆量不错嘛」。
——我都不知情,一直以为它只是逃出去了。
原来死掉了吗?她说着,看上去有一点点落寞,或许她想像过小绿短暂地在天空自由翱翔的模样。我是不是不要告诉她实情比较好?我这么想着,和千纱姊两个人一起下楼,走进夜半的公园。
——我把它埋在这里。
——还有花啊,是你为它供上的?
——嗯,虽然只是开在附近的野花。
说是「野花」未免太好听了,那只是些从柏油缝隙间探出头的杂草,我也只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摘一些过来。千纱姊却用力揉了揉我的头,把我揽到她身边。千纱姊身上是酒、香菸和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却令人安心。
——你要好好利用你那张漂亮脸蛋,聪明地活下去啊。
至于那具体来说该怎么做,我现在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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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周最令人忧郁的活动来临了。我穿上平时鲜少穿着的淡薰衣草色洋装下楼到客厅,等候哥哥带他的朋友回家。妈妈的目光迅速扫过我,确认头发有没有乱翘、衣服有没有皱褶、指甲有没有剪干净,像台机器一样将我全身扫描过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便立刻回厨房去了。
「哦,结珠,你穿这件洋装很适合啊。」
爸爸不知为何心情很好,笑眯眯的。
「谢谢。」
「平常可以多穿呀。」
「这是外出用的正式服装,弄脏就太糟蹋了。」
「我们结珠这么守规矩,不会弄脏衣服吧。」
一听到玄关钥匙转动的声音,爸爸便站起身来催促我一起应门。就我记忆所及,这是哥哥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要出动家里所有人一起招待的朋友,该不会是女朋友或结婚对象吧——我原本这么想,但站在哥哥身后的是一名男性。
六年前,哥哥重考一年上了知名大学医学系之后,便搬出去开始一个人住。大学到我们家虽然是能够通勤的距离,但爸爸答应过他,只要考上就出钱让他租公寓。当然,其中也包括学费、生活费,还有清洁人员每周来打扫两次的费用。
哥哥准备搬出家里的前一晚,我刚好起床上厕所,在走廊上看见他。原本打算默默从他身边走过,他却喊了我一声「结珠」,这比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