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不必再说了。」
「你生气了?」
「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要生气?」
「我也不知道。」
我们沉默走在街上。每次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都好尴尬,我后悔自己未经思考就邀请了果远同行。毕竟我们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开开心心地一起玩耍了。现在的我们既不是小孩也不是大人,而是「高中生」,总觉得这个不上不下、摇摆不定的立场把我们变得复杂了。
当下一个车站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我的手机收到来自妈妈的邮件。信上写说,黄金周哥哥要带朋友回家,记得不要安排其他事情。黄金周的时候都快期中考了,为什么连我的行程都得被影响?我只在心里发完牢骚,准备阖上手机时,重新看了一眼萤幕上的现在时间。十点二十分。糟糕,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已经这个时间了,你明天也要打工吗?都几点起床?」
「四点半。」
「那根本没办法睡多久呀,对不起,让你熬了没必要的夜。」
果远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紧抿的嘴唇两端微微上扬,好像随时要绽开笑容。是因为觉得笑了会惹我生气,所以才憋着吧。
「我是认真在告诉你。」
「我知道。」
果远最终还是灿烂地笑了开来。当她整张脸染上笑意,就像撒落一片彩虹似的,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缤纷起来。我回想起果远从单杠上放开手,描绘出抛物线跳到远方时的笑容,也想起自己当时决定要好好记住这个表情。
「因为你认真替我担心,所以我觉得很开心嘛。谢谢你,但没事的,我有睡午觉。」
「只睡午觉完全不够呀,话说回来,这样考前没问题吗?万一你的成绩下滑就糟糕了吧?」
我又多管闲事了。我无法为果远做任何事,也无法为她负责。瞎操心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到了现在,果远早就比我可靠得多。我连那座公寓社区的地址都没有去调查,她却仅凭着制服这条线索当上了我的同学。
「应该没问题啦。」果远毫无危机感地回答。
「自从和小泷同学你见不到面之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生活下去,努力用自己的脑袋去想。其中一个结论就是,上课时专心听老师说话。像你教我看时钟的时候那样,我把老师讲课的内容全部当成结珠——小泷同学你说的话,结果渐渐听懂了,也考上了高中。」
「骗人的吧?」
这太难以置信了。
「是真的哟。是因为小泷同学你说我一点都不笨,所以生平第一次,我开始不愿意继续当那个被视为笨蛋的小孩,不再放弃自己、觉得自己出生在奇怪的家庭,一定什么事都做不好。」
我一点也不高兴,也无法像刚才那样赞美她「好厉害」。对于软弱无力又不可靠的我来说,果远不顾一切的直率令人害怕。「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这么努力?」
果远抿着唇,浅浅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那神情成熟美丽得不像是与我同样年纪,这就是所谓的愁绪吧。如果说刚才的笑容是盛开的向日葵,那么现在就是在雨中垂首、色泽苍白的百合。七岁时的果远仍没有如此多样的感情,我看得入神。
「为什么呢……」
果远说。
「或许我就是想知道答案,才一路来到这里的。」
来到这里、和我待在一起就会明白吗?在我这么问之前,我们便抵达了车站。「啊,防晒好便宜。」果远的目光停留在票口前的药妆店,说:
「我去买个东西再回去。」
「嗯,那我先走了。……回家路上你真的要小心哦。」
「别担心,我还有这个。」
她笑眯眯地从连帽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是鹅卵形的防身警报器。
「抱歉,之前借了一直没有还给你……你记得吗?」
「记得。」
妈妈要我带在身上的那个警报器,交给果远之后就没拿回来。那个浅粉色的廉价警报器看起来就是给小孩子用的,铁定帮不上什么忙。它根本保护不了你。七岁的果远仍然如此鲜活地保存在十五岁的果远之中,她的单纯和愚昧化为锐利的针尖刺痛我。
看我沉默不语,果远慌了手脚,将防身警报器递向我:「虽然过很久了,还是还给你比较好吗?」我摇了摇头,加快脚步往检票口走去,感受着她从背后投来的视线。
我也好想知道,为什么果远总是让我如此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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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纱姊的声音从墙壁另一侧传来。高亢、抽噎般的声音,和跟我在一起时完全不同,那不是说话声,而是叫声。她和男人纠缠在一起,变成了动物。现在的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声音和行为意味着什么。隔着一扇拉门,妈妈睡得翻来覆去,连续不断的布料摩擦声彷佛在说着「差劲透顶」。千纱姊最近交到的男朋友时常动不动就来访,动不动就跟她做爱。
——因为我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安全期啊。
先前千纱姊这么说过。
——生理期几乎不会来,我这身体想怀孕也怀不上,所以男人抢着上钩呢。
要是只为此而来的话还好,但来到千纱姊身边的男人求的总不只是身体,还想要钱。他们因此跟千纱姊吵架,有时动用暴力。连千纱姊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