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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女中的制服,一上了高中部水准就一落千丈。
我在穿衣镜前检视服装仪容,对上述「普世意见」深有所感。国小部穿殷红色西装外套配同色百褶裙,国中部穿白底灰领的水手服配灰色百褶裙,两套制服都广受欢迎,甚至有学生为了穿上这所学校的制服而慕名报考,我自己也相当喜欢。
然而,高中部穿的却是藏青色短版西装外套,搭配白色圆领衬衫、藏青色背心裙,实在有点土气。裙子要是调整成遮住膝盖的长度,小腿看起来就又粗又短;要是缩短长度,又因为上窄下宽的剪裁而看起来像穿着尺寸不合的童装,怎么调整都不太好看。还有一点非常麻烦:衬衫只有领口那颗钮扣做成了暗扣,按照校规必须将校徽别在那上面。好像有些高二、高三的学姊会开着领口的钮扣不别校徽,但过度可爱的圆领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妨碍穿搭。即使是制服型录上印的模特儿穿着照片看起来也不吸引人,我想问题应该不只出在穿衣的人身上。
——突然变得土里土气的。
妈妈翻了翻型录,随即将它往客厅桌上一扔这么说。真的就是土里土气,「土里土气」这个词本身的年代感、俗气感用来形容这套制服十分贴切。
——有传闻说这是为了吓跑男人哦。
哥哥从旁插话。
——用来保护纯洁乖巧的千金小姐,功能和修女服一样。
——骗人的吧?
——真的、真的啦。不过看起来那么呆,反而会吸引有着其他企图的坏人吧。
当时妈妈听了,用大到不自然的声音高声大笑。掩盖在手掌底下的嘴角说不定半点也没有上扬,我这么想着,也迎合地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
「结珠,再拖拖拉拉要迟到啰。」
妈妈从一楼叫我,我回答「马上下去」,把校徽抵在第一颗钮扣的位置上。要把它别正比想像中困难,细小的针尖不小心刺到了拇指指腹。好痛,我咕哝着含住手指,鲜血的味道即使只有一点,尝起来仍然让舌头发麻。我暂时放弃别上校徽,将针尖扣上,收进裙子口袋。
下楼到餐厅,爸爸和我面前摆着欧姆蛋、沙拉、吐司,还有几片水果和优格,这是每天早上固定的菜色。爸爸喝黑咖啡,我喝红茶,妈妈总是只吃水果和优格。我明明和妈妈吃一样的就可以了,我边想边将奶油涂在面包上。
「明天才开始带便当,没错吧?」妈妈问。
「是的。」
「都升上高中了,便当让结珠自己准备就可以了吧?」
听见爸爸这么说,我刚要点头,妈妈便以一句「不可能」毫不留情地回绝。
「她光是换衣服就磨蹭了这么久,再做便当会迟到。」
距离到校时间仍然有相当充裕的空档,我再提早三十分钟起床也不会觉得辛苦。但我没有回嘴,因为我知道,妈妈其实只是不希望别人擅自乱动冰箱里的食材,和厨房里的各式厨具而已。在这个处于妈妈统治之下的家中,厨房是特别敏感的地区,即使只是擅自拿一颗蛋、动一双筷子,都会惹妈妈不高兴。爸爸和哥哥都不知道这回事,所以总是随意翻动冰箱、把自己买来的酒和零食往里面塞,但每一次妈妈看见了,眉毛都会倏地往上跳。所以我尽可能不靠近厨房,与其一边感受着妈妈神经紧绷的气氛一边做便当,我宁可继续当个从不进厨房帮忙的娇娇女。
「……也是,以后课业也会越来越繁重嘛。」
爸爸语气刻意地打了圆场,但我只顾着动嘴咀嚼,以再快一点就要被提醒「吃饭要细嚼慢咽」的速度吃完早餐,双手合十说了声「我吃饱了」,然后站起身来。确认连一块面包屑都没有掉在桌巾上,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像完成了一项本日任务。
今天不上课,所以不用带侧背包,我只提着比平常轻上许多的书包走出家门。搭配制服的袜子必须是膝下长度,素色的白色、黑色或深蓝色,乐福鞋的脚背上有扣带,是学校指定的款式。这就是我的新制服。
在从JR转搭私铁的转乘车站,我遇到了亚沙子。我们互道早安,像照镜子一样确认过彼此穿上全新制服的模样,同时笑了出来。
「果然很土耶。」
「嗯,超土的。不过看到结珠你穿起来也不适合,我就放心啦。」
「这要穿三年吗?你觉得我们过一段时间会不会习惯?」
「要是习惯这种审美岂不是更惨,以后连美丑都分不出来。」
「真的耶,说不定连便服穿搭的品味都会失常。」
亚沙子和我从国小部开始就认识,现在的她看起来却像个陌生女孩。不过,短短几天内应该就看习惯了吧,毕竟刚升上国中部、换上新制服的时候也是这样。像春日的空气在胸中旋转舞动一样,这种轻飘飘的、搔得心尖发痒的异样感只会在此刻短暂存续。早上的电车虽然坐满了人,但没有挤到水泄不通,还不至于为了顾虑旁人而保持肃静,因此我们把手腕勾在吊环上,交头接耳地小声聊天。
「结珠,你想加入哪个社团?高中也会进羽毛球社吗?」
「不晓得耶,我要开始上新的补习班了,感觉没有空加入运动社团,可能英语会话社吧。」
「因为结珠你英文很好嘛。」
「那亚沙子你呢?还是排球社吗?」
「嗯……我还在犹豫。我是很喜欢打排球,但升上高中部以后,不是又会碰到舞香学姊吗?她真的太可怕了啦,只对我特别凶。」
「跟其他学姊商量看看呢?」
「念国中部的时候就商量过了,结果学姊们只有『喔——嗯……』这种含糊其词的反应。因为那个学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