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开始,时针会绕两圈。短针表示「小时」,长针表示「分钟」……老师的讲解明明那么无趣,结珠的说话声却毫无困难地传入耳中,一下子就把那坨纠结成团的「我听不懂」的丝线解了开来。
「果远,这样你懂了吗?」
「嗯。」
「那么,现在几点?」
我抬头看向时钟回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三点四十分。」
「没错,答得很好。」
结珠像真正的老师那样夸奖我。
「那再过五分钟,长针会指向哪里?」
「九的位置。」
「答对了,果远,你已经会看时钟了。我就说你不笨吧?」
我没有回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钟看。我看得懂时钟了,已经理解了时钟上那两根「一回过神就发现它们在动」的指针代表什么意思!说不定我真的不是笨蛋。眼前的景象哗地开阔起来,我突然觉得那两根黑黑尖尖又冰冷的指针变得非常亲切,因为它们随时都站在公园,不眠不休地告诉我们现在几点。
「好耶!好耶!」
我开心地蹦跳起来,结珠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太大声会吵到邻居吧。」
我停下动作,用气音说:「结珠,谢谢你。」这一次结珠笑着凑过脸说:「太小声了,我听不见啦。」结珠身上有其他家庭的味道,我突然想摸摸结珠的头发,就像她刚才触碰我的头发那样,说不定她也会和我一样开心。
「结珠,我可以帮你编辫子吗?」
我在她耳朵旁边问,结珠立刻退开,用手捂住耳朵。
「咦?」
「我想帮你编辫子。」
「不可以。」
「可是,我已经编得很漂亮了吧?」
「这还用了橡皮筋和发夹那些的,果远你绑不来。万一头发散开,马上就会被妈咪发现了。」
结珠的语气严肃,我明白了无论拜托几次应该都没有用。我悄悄看向结珠从那顶贴着树叶图案纹章的帽子底下露出的后脑勺,三股辫被好多支发夹固定得严丝合缝,我心想,结珠的妈妈显然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允许它乱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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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社区的公园,成了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虽然一点都不隐密,却是我们私底下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游乐场。和果远一起沐浴着午后明朗的阳光非常舒服,我们嗅闻手掌上摸过单杠之后带有的金属气味,在草皮上寻找蚁窝,拔起杂草把草叶唰地纵向撕开,即使没有游戏机、没有点心,也玩得很尽兴。云朵缓缓飘过天空,鸽子装忙似的摇头晃脑走过,沙坑里的细沙偶尔有亮晶晶的颗粒混杂其中。只要两个人一起,看见什么都雀跃不已。我好喜欢白天越变越长的这个季节。
果远的妈咪好像在超市工作。
「那间超市只卖一种叫做『有机食品』的东西,我们家吃的米都是那边买的。虽然那些米都是棕色,但我妈说那是没有使用『着色剂』的证据。」
「那你放学回家之后,家里都没有人在?」
「嗯。」
「那才艺课怎么办?」
「我没有上才艺课。」
「平常放学之后,你在家都做些什么呀?」
「在日历背面画画。」
果远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负责每天撕掉一张日历。一开始都会先画有数字的那一面对吧?画满了再翻到背面,就觉得整张纸变得一片全白,很开心哦。」
她说她喜欢月初那几天,因为空白的部分最多;假日的数字是漂亮的红色,所以看了也高兴起来;偶尔忍着不画,等到累积两、三张日历纸再一口气画满,就有难得奢侈一天的感觉……果远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懂,却也觉得很有意思。我一直以为所有妈咪都总是在家,负责接小孩上才艺课,检查作业、联络簿和隔天的课表。我觉得自己就像超市零食专区任你装到满的那种袋子,妈咪把她挑选好的东西往里面塞得满满的,只要夹链袋的开口还关得上,即使挤到袋子鼓涨变形、随时都会撑破也无所谓的透明的小袋子。
可是,我现在有了果远这个连妈咪也不知道的秘密朋友。妈咪心中有她自己的秘密,我心中也有我的秘密。像颗蛋一样揣着它令人害怕,同时又让我充满期待,就像是用力荡秋千,把身体荡得很高很高的那种感觉。要是这里有秋千就好了。
「好好哦。」
果远用指尖捏着我的制服裙摆喃喃说。
「我也好想穿穿看这种衣服。只要到你们那间学校念书,所有人都能拿到这套衣服吗?」
「嗯。」
我点了头,但制服不是免费的,而且我隐约记得,上幼稚园的时候我和爸比妈咪三个人还一起接受过面试。果远家没有爸比,感觉好像也没有钱。可是我说不出「你不行的」这种话,所以转而问她:「你要穿穿看外套吗?」
「不用,没关系。」
果远摇摇头,三股辫的尾巴跟着摇晃。今天她只在后脑勺编了一条粗辫,果远的辫子越编越漂亮,我看了很开心。
「因为,那件外套有可能是『化学纤维』吧?」
「化学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