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实验室里躺着一具魔女的亡骸。
宛如陶瓷娃娃般白皙的侧脸。
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亚麻地板上。
我第一次目睹尸体。
对魔女一无所知。
然而,你似乎笑了。
我说,
想为你剪头发。
因为,那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
一
金属与金属间的摩擦。
喀嚓、喀嚓,清脆悦耳的剪刀声。
即使现在的我已经能亲手演奏那自孩提时代便已听惯的旋律,依然会因此感到莫名平静。只是,如果能够换个对象和地点会更好就是了。
这里是放学后的教室。
素描雕像长年蒙灰的美术教室。
由于时序已进入夏天,自窗外洒落的阳光还很明亮。
今天的蝉鸣还算克制,本就古老的校舍要是承受太过盛大的合唱,会令人不禁担心有哪里崩塌。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但以一座爬满藤蔓、只要有学生奔跑地板便会发出咿咿呀呀声的校舍而言,那或许是很适合的结局。
届时,我和眼前的女孩一定都会埋没在瓦砾堆里吧?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没有其他人碰过这把剪刀的情况下结束一切。
双手不理会脑海中的思绪,自顾自地前进。
虽然老姊说半吊子的熟练反而更糟糕,但事到如今,我的双手早已回不去生疏的状态了。
「唉。」
女孩背对着我道:
「这个样子,好像在,砍头。」
先不论那独特的断句方式,话语本身的内容却让我皱起眉头。
剪刀暂时还是按照计画前进,仔细地剪下发丝。黑得不可思议的头发加上理发用的白色斗蓬,让我们看起来更像是古代为切腹者砍头时的光景,但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我觉得故意挑可怕的词来说话不是很好。」
我表达了自己不会奉陪的强烈意志。
本来,不管再怎么没人使用,在美术教室帮同学剪头发这件事本身就够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有成功传达出去,女孩以一如往常的声音继续道:
「你可以,再更放开来,剪。」
「你不是说只是要修头发吗?我手上的工具没办法再做更多处理了,要剪来我们店里剪。」
「去店里,就不会是你,而是逸花姊剪了吧?我想要,你帮我剪。」
女孩垮下嘴角,闷闷不乐道。
这种信赖令人困扰,但若说出口的话,她一定会闹脾气吧。我忍住想反驳的冲动,但不乐意的心情却似乎传达了出去,女孩依旧板着脸。她阖上双眼,像是在指责我的薄情般低声道:
「因为,你终于肯,帮我剪头发了嘛。」
「……」
我之前的确是在躲她。
回到这个乡下地方下定决心和久理再次见面已经过了两个月,但我原先希望可以尽量不要再跟她接触。被说薄情也是没办法的事,但那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此刻,我摸着女孩的头发。
她的头发依旧漆黑、滑顺得不可思议。尽管重逢后我已为她剪发多次,但都只是修修发尾而已,那头秀发的长度至今依然超过腰际,不禁令人觉得那就像是独立于本体外的另一种生物,两种美丽的生物构成了一个身体。
槛杖久理——
那是女孩的名字。
熟悉这一带的人听到这个名字或许会露出些许讶异,即使不知道名门槛杖家的故事或历史,也没有人不知道那栋伫立在山丘上,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典雅别墅吧。小时候,我以为那栋大宅邸里一定住着来自远方的外国人,从不知名的国家而来,每隔几年才会居住在这里一阵子。只要打开那扇大门,一定会笼罩在异国的香气中。
我停止幻想,试着抛出问题。
「久理,你差不多也决定好志愿了吧?日下老师很哀怨,说你都不交志愿表。」
「没,必要。」
久理冷冰冰地回答。
「反正,那个家也,离不开我。」
不是「我离不开家」。
而是「家离不开我」。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应该跟老师解释到她能理解的范围才对,同样的问题你也不想被一问再问吧?」
「那,你帮我,说。」
「重点不是这个……」
我不禁对原地打转的话题嘀咕出声。然而,我也深知对手的难缠,若现在一个劲地进攻,到头来白费力气还算好,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一周都要承受对方执拗的瞪视。
至少让剪刀继续前进吧,正当我这么打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