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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小丘上到处都笼罩了一层薄雾,绽放着山樱。也许是日照不均,抑或是过于错落生长,一株株伫立于坡上的山樱,与街道两旁循规蹈矩的樱花树截然不同,看起来就像在怒视着彼此。薄雾中,落樱无声飞舞,宛如红色妖魔。
我突然想起坂口安吾。
——〈盛开的樱花林下〉。
那是个关于山贼和一名蛇蝎心肠女子的故事。
一名住在铃鹿岭上的山贼强抢他人妻子。
然而,本应走投无路、遭山贼掌控的女子却反而巧妙地引诱山贼,让山贼一一杀掉自己不顺眼的对象。两人离开山林前往京城后,女子开始拿山贼砍下的人头玩耍,放荡的游戏日益残忍无状。
最后,身心俱疲的山贼和女子一起回到山上时,不小心踏入了自己昔日畏惧的盛开樱花林内。
山贼背上的女子化成了恶鬼,又或者,那是山贼的幻觉。于是,山贼勒死了过去视若珍宝的女子。然而,就连女子的尸体也化为花瓣,最后独留林中的山贼,也宛如追随女子般地消失了。
「……只剩下花瓣和冰冷的虚空充斥在这个空间之中。」
我念出记忆中故事的最后一句话。
这时,一株特别高大的樱花树下……
「你真慢,呢,拓海。」
一道我想忘却的声音迎面而来。
黑夜降临在樱花树下。
那是头会令人产生这种错觉的明亮黑发,不用触碰,只需一眼我便能想起它们的重量与柔顺,以及夹着发丝时那彷佛随时会消失的缥缈触感。我很确定,那天之后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不断坠落的红色花瓣拂过女孩身上的水手服,看起来就像是那雪白得吓人的肌肤在淌血。女孩有着清丽的秀眉、形状姣好的唇瓣,一双平静无波的杏眼倒映着我平凡得可悲的身影。
那对与秀发一样漆黑的双眸,彷佛浮现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紫色,充满神秘感。
我知道女孩的名字。
槛杖久理。
只要想见,就能见到。
因为我知道,这个季节她往往在这座小丘上。当然,时隔三年又数个月,这个习惯也可能改变,但我却神奇地有把握她应该跟从前一样。
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以前的遥香,她是会生气还是会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呢?又或者,会用那张笑脸轻斥我说「我早就知道了」呢?
「……」
此刻,我想的是别件事。
如果勒住女孩的脖子,她会化为花瓣吗?
「我不会,变成什么,樱花喔。」
她彷佛会读心似地说。
「刚刚那是,坂口安吾,吧?」
久理似乎听见了我先前的喃喃自语,以那从小到大都没变的独特口吻道。尽管有些丢脸,但我现在没时间在意。
甚至连说声「好久不见」、「你都没变呢」这种假装若无其事的过场,都会觉得不耐烦。
久理说:
「你不是在,躲我,吗?」
「我放弃了。」
我回答。
久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我不会,放你走喔?」
所以我才放弃了呀。
尽管内心这么想,我却没有说出口。
久理也不再深究,将视线转向我。
她在看什么呢?小学时我便已明白,久理眼中看到的事物与我们不同,所以班上才没有一个人想和她说话。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片吉野樱中参杂了一株山樱一样。
就算不是因为讨厌久理,彼此的差异毕竟还是太过明显。学校追求的是大量生产的安定,不需要原生种更进一步的狂放不羁。
「你有,想知道的事?」
「嗯。」
我轻轻点头。
「我想知道安艺遥香那件事的真相。」
「是镇上过来的,那个女生,对吧?」
「嗯。」
我再次点头。
与即使有去学校却认不太出来同学长相的我完全相反,久理虽然几乎没去学校,却能将同学的名字和长相连结在一起。
「我知道,工厂的事。」
久理道。
只要是发生在这一带的怪事,会传到她耳里也不稀奇,黑道分子那一次,久理的父亲会介入也绝非偶然。毕竟从过去到现在,槛杖家族一直都在处理这类纷扰和疑难杂症。
「她失去了一连串跟工厂有关的记忆。」
「记忆?」
「她之前一直对你很感兴趣,但现在似乎全忘了。」
「对我,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