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魔女。」
你说那句话时,我笑了。
原以为那是个有趣的玩笑,你却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
如今,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是啊,没错。
因为……我也变成魔女了。
一
洗发精、发蜡诱人的气味。
刮胡皂搓揉成泡后的香气。
这些之于我早已是闻腻的味道,此刻再加上剪刀和吹风机的声音只令人想拔腿就跑。问题是,离开家后我也无处可去。
「喂,拓海。」
老姊瞧都不瞧站在门口的我一眼出声道。
「您找哪位啊?」
「你!就是你!还有别人吗!」
不愧是专业美发师,尽管开口带着狠劲,手中的剪刀却丝毫不受影响,正在理发的老客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过说是老客人,也是我们离开村子前的事就是了。
「哈哈哈,这个火爆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想不到当年那个小逸花现在也能帮我剪头发了。」
「感谢您这么快就来光顾。」
「蓟家理发能够回来,我很高兴啊。」
大叔乐呵呵地说完后,打了个爱困的呵欠,我对那个打呵欠的习惯隐约有些印象。
我深呼吸一口气。
「再怎么说也不能一直叫连证照都没有的学生拿剪刀吧?」
我试图做些基本的反抗,老姊的回答却很干脆。
「吵死了,别让客人等!快点穿好围裙站过去!」
「女暴君。」
我回了一句,放弃地站到了客人身后。
对方的眼睛已经敷上热呼呼的毛巾,下巴下缘露出一颗小巧的痣。
「您刚才也听到了,我没有正式理发执照,但理发相对会算半价,这样可以接受吗?」
「可以可以,省下来的钱我打算去买这个月的新书。」
敷着毛巾的女孩爽快地回答。这里的收费本来就不高,一半的钱也没多少,不过应该足以买一本文库本吧。
既然如此我便没有顾虑,喷湿女孩的头发。
我一边确认女孩的发质,手指轻轻夹起她后颈的头发,落刀。
来到这个阶段已经跟我的意志没有多大关系,剪刀依循父母的教导喀嚓、喀嚓地动了起来。当然,我的技术远远不及美发沙龙里那些能够剪出客人指定时尚发型的设计师,幸好这里的居民也没那种习惯。
收音机开始播起悠哉的地方新闻。
无厘头的柏青哥广告与搞不懂哪里好笑的搞笑艺人脱口秀之间,夹杂了上周发生在邻镇的命案新闻,证明了即便是乡下也会有危险事件。或许该说正因为是乡下,无其他可报的新闻,这种事情才会浮上台面。
(……所以,那家伙才会……)
不行。
不小心想起了多余的事。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即使回到这块土地也绝不再和那家伙有所接触……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事时,手下女孩的脑袋一路失去了支撑。
啊,甚至发出了安稳的鼻息。
正合我意。
我幻想着将所有不满和委屈全都砸回老姊身上,手中的剪刀奋力地修剪头发。
过了一会儿,我伸手轻拍女孩的肩膀,女孩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紧紧盯着眼前的镜子。
「哇——好厉害!怎么办!」
「怎么办」这句话能有很多种解读方式,但从那轻快上扬的语尾来判断,对方似乎很满意。
「比我平常剪得好太多了!」
「是我剪的这件事,还请务必保密。」
尽管乡下的人际交往紧密又狭隘,没有人会认真保守这种秘密,但做做样子还是很重要。不如说,外在呈现出的模样还比内在更为重要,这才是人类社会的真谛。
突然,女孩像是因为我的这句话终于察觉似地转过头。
「咦,蓟同学?」
女孩眨了眨大大的双眼。
糟了!我将冲到嘴边的懊恼咽下肚。
虽然我是真的不太会记他人的长相,加上转学过来才三天,同学在我眼中看起来就跟稻草人没有两样,但认不出人实在很扣分。
大概是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了心思,女孩向我介绍自己:
「我是安艺,安艺遥香。」
女孩接着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那个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就像一只精明的猫咪发现了猎物。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