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上,没有融化。

  他将铲子插立在地,站到玄关前的阶梯上。

  在氤氲的雪气中,分不出云与天的差异,也看不见下面的大海。幸久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试图调整自己略微紊乱的气息,他可以跟随远方那海潮声的节奏呼吸。

  幸久身后毫无动静,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猜想是不是已经人去楼空。别墅的住户从不长居此地,他们趁着长假或周末来一趟,随后挥挥衣袖离去。海水浴场的游客以及窜避行人行驶在杜野海岸线的车辆,都不会在小镇上逗留。

  美波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小镇,而自己呢?

  羽绒衣的肩膀处开始堆起薄薄的一层雪,幸久拍落那些白雪后离开。

  走出栅门后沿着坡道而下,幸久发现自己的精力绰绰有余,于是将铲子插在雪地上。出门的时候他只铲出一人宽的通道,他将通道向外扩张。

  眼看即将抵达自己家门时,有人从后面叫他。

  「你在做什么?」

  幸久回头看到母亲,她应该是值完夜班从公车站走来。

  幸久掀开羽绒衣的兜帽。

  「我想说家门口的铲完了就顺便。」

  「太好心了吧。」

  幸久继续铲雪,不好意思说自己去了女朋友家。

  母亲等着他拓宽道路,没有越过他而去。

  后来的线上教学,美波也没有出席。

  隔天早上,幸久独自搭上公车。

  车内很暖,他坐在空位上,铲雪的疲劳在体内燃烧,让他甚至觉得热。

  美波依然无消无息,沉默两天之后捎来的似乎只会是噩耗,幸久关掉手机,希望能忘记手机的存在。

  公车一加速就晃动,因此他没发现来电,等到拉开羽绒衣、汗水稍退之后看手机,才发现讯息来了。

  讯息中显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有一只手对着阴暗的天花板比「耶」。咬在纤细食指前端的东西如同肥大的洗衣夹,看起来很厚重。幸久记得那些透明有光泽的指甲。

  怎么了?

  医院

  我昨天住院了

  咦?

  幸久猛地站起身,结果公车一晃,他一个踉跄撞到扶手柱。

  下一站快到了,他想下车,但是下车又不能帮到美波什么,最终他还是坐回原本的座位上。

  怎么会住院?

  变成肺炎了

  还好吗?

  呼吸困难已经好多了

  但还在烧

  吓我一跳

  我本来以为是普通感冒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从以前就体弱多病常住院

  已经习惯了

  美波又传了张照片。照片中是学校营养午餐一般的餐食,所有碟子都集中在托盘上。不是因为灯光阴暗,托盘上的酱煮鱼、牛蒡和腌海带的颜色都很黯淡,看起来并不美味。

  好吃吗?

  味道很淡,不太好吃

  但偶尔这样吃比较好,比较健康

  至少住院的时候

  幸久的视线从手机移至窗外。他搜索枯肠,思索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但是思绪似乎随着流动的景色飞逝,聚焦不起来。

  哪间医院?

  什么市民医院

  很大间的

  是那间啊

  有点远耶

  我搭计程车去的路上睡着了,我也不记得

  我放学之后去看你

  我不太能说话,你不用来

  幸久盯着手机萤幕,揣测美波的拒绝有多坚定。至少她不是不告而别突然搬走。

  她平常讲话本来就很大而化之,那个感觉看文字更明显,让他有种被嫌弃的心情。

  那你出院再告诉我

  嗯

  保重

  谢啦

  幸久把手机收进口袋。他头靠椅背,仰望着公车天花板。

  他与市民医院有些渊源。外婆在他小学的时候罹癌住进这间医院,半年后过世。在浴室跌倒的外公同样也被送去市民医院,母亲发现的时候外公已经断气,不知道法律上认定的死亡地点是哪里。

  外公外婆的死与美波的住院纯粹是地点相同,两件事毫无瓜葛,但是幸久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因果。一切皆然,随机发生的各种灾厄,往往都指向同一个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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