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三节

p;在从事艺能活动的时候,她总是在酒店的餐厅进行洽谈,除了经纪人米原以外,工作有关的人都不曾带回家过。尽管如此,回家以后她都会告诉我每天面对了多少人。特别是完成面对大量粉丝之类活动的时候,那些人们的欢声、华丽和兴奋的余波,通过她潮红的脸颊,涌入了两人的房间。

  『今天写真集的签名会要转好几个城市,坐新干线移动,各地都被围堵了呢。虽然乘坐新干线的时候,是使用行李搬运用的电梯,也是在发车前到了站台迅速坐进去,所以没被任何人发现。但是到了目的地车站,得到消息的粉丝就都挤满了站台,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意味着只能强行突破了,门一打开,我就在保镖的包围下全速奔跑,突破月台。粉丝也追着我们跑了出来,后来听说,检票口都不起作用了。虽然造成大混乱很可怕,但也非常激动人心呀』

  她兴奋的诉说着,散发着一种喧嚷的气场,仿佛众多粉丝的生灵还缠绕着她一般。而现在与我住在一起的她,却被巨大的孤独缠绕

  我们是在交往的中途,由于第三者的出手,被强行分开的,而且相见的门扉也被关闭,继续和发展都因此消失,但正因为如此,这段交往才能在爱情鼎盛的完美状态下保存了很多年吧。感情破裂、衰老、小心思都是长期交往后必然会出现的问题。但我们的交往无需见证爱情的劣化,可以作为最闪耀的回忆,无数次的从记忆的架子上取出来,怀着依依不舍的爱恋惋惜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就中断了呢。所以与彩夏的恋爱,和我过去的恋爱比,也有被美化的部分。如果只是持续现在这辛苦的现实,不去克服它的话,我和她就都称不上是彼此真正的伴侣吧。

  下班回家的电车上,我发现彩夏母亲有打来电话,下车后我打了过去。

  【你好,好久没联系了。真抱歉刚刚没能接电话】

  【那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不少了。身体的症状变好了,疼痛也减轻了,用药量也有所减少。虽然还不能大意,但医生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

  【哦,为了病情别再恶化,你可要好好干啊】

  我想继续说下去,但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我犹豫要不要把电话的事情告诉彩夏,但考虑到我还无法掌握她们亲子关系的复杂性,担心她会受到刺激,使症状再次恶化,决定还是不说了。

  彩夏最近经常听尼古拉·卡普斯丁的钢琴曲。这位出生于乌克兰的作曲家兼钢琴家,我以前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在经过播放器时看到显示,才知道这个人的。我没能问出是因为什么她开始听这首曲子的。那如同闪闪发光的锐利刀具一般的钢琴曲,或许和彩夏极其私人的回忆有着密切联系。

  只要一响起这首曲子,虽然不是什么大音响播放,但我都会竖起耳朵听,无论正在做什么工作,最终感情都会集中在曲子上。即使是在读工作原稿的时候,只要听到那醒目的沙沙声,文字就会悦动般地映入眼帘。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的性情、刹那间理智的洪流、无论跑得多快都赶不上光的焦急、散发热气的爽快、持续破碎的玻璃、刹那生灭的天才般的灵光一闪,眩晕的恍惚,直到生命尽头都在奔跑的结局。各种各样的形象随着声音而生灭,就如同我无处可去的激情一般让人痛苦。

  我也没有向彩夏称赞“这曲子真棒”,而是保持着只是把它当BGM来听的态度。虽然他的音乐在我心中也开始占据很大一部分了,但我希望它再做一段时间彩夏个人的音乐。因为没有其他音乐能像这样准确地将她内心的混乱不安升华为艺术。

  *

  【头发短了很多呢】

  彩夏洗完澡后,我用吹风机为她吹干头发,一边边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一边低声的说。

  【隐退后症状最严重的时候,连剪头发都疼。为了让以后不管头发长多少都没关系,索性一口气剪到了最短】

  她原本很适合扎头发,不过短发也挺合适,因为短发贴着下巴到脸颊的轮廓很漂亮。但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么悲伤的理由才剪的头发。下次她换发型的时候我希望会是更积极的缘由。

  【逢衣还是老样子的齐颈短发呢】

  【是吗?现在修剪的比以前长了两厘米哦】

  【这么微妙的差别,才分不出来呢】

  【刘海和后面头发的长度差不多。我觉得变化还是很大的呢】

  我至今无法对自己的工作抱有自信,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优秀一点,研究后才固定到这个发型,遗憾的是好像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她望着我的头发叹了口气。

  【不是发型而是整个外表,逢衣的时间仿佛停止了。在妈妈家久别重逢的时候,看到进入房间的逢衣,几乎就没有变化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幽灵呢。即使岁月流逝,你也有着不变的容颜呢。现在和我相比,明明同龄,我看起来却明显要老十岁】

  【才没有呢。我们两个人容貌都和年龄相符哦】

  彩夏虽然可以用较弱的水压淋浴,但进一次浴缸就会消耗大量的体力,所以洗澡和淋浴只好三天一次,不洗澡的日子我就用湿毛巾为她擦拭。那天也到了她睡前擦拭的时间,我把装了热水的桶放在地板上,把毛巾浸湿后拧干。房间按彩夏的要求只有间接照明,显得比较昏暗。彩夏从床上移动到椅子上,解开家居服的扣子,首先露出了她白皙的脖颈,接着后背全部露了出来,我不禁低下了头。看到我的样子,彩夏微微笑了一下。

  【呐,逢衣,我早就想说的。我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的。但每次擦身子的时候都那么快速的背过脸去,就算我也会难过的啊】

  我的头不禁越来越低。一些话根本难以启齿,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太想看了才不得不低下头。对我来说,我更喜欢她现在有所瑕疵或损伤了的身体。以前的她,虽然是真实的存在,却洗练得如同修整的照片,是人工力量的极致体现。虽然有着超强的存在感,却仿佛能透过她那单薄的躯体看到背景,让我很是不安。还是让身体留下岁月的痕迹比较好。正因为彩夏和我同年出生,生活了相同的岁月,这同我一样终将会腐朽的柔软身体,才会让我感到迷恋,这也是自恋的一种吧。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人,但同性同龄的她就如同是镜子里的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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