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茶几对面的米原小姐、统括部长还有肃立在墙边的六个员工包围着。他们是何许人我不晓得,但六人当中有两个目光锐利,不像善茬,显然他们在这里的作用只为恐吓。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小题大做的报道。这些都是臆测,也没有证据。男女一起住暂且不论,但我想同性朋友住在一起,一般不会被认为存在恋爱关系。”
“这种报道一出,紧随其后的就是第二篇、第三篇,而且内容会越来越详细,报道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此外,那些看到这篇报道然后想要获取彩夏独家新闻的记者,想必盯的不仅仅是她,还会拍下你进出公寓的照片。你们两个虽然刚搬家,但是地址已经暴露了。”
部长说到这里,默默地递给我三张照片。
一张照片里,我与紧抱着我的彩夏尽情拥吻。另一张照片,彩夏抱着我,并把嘴唇向我脸颊靠近,而我似很舒服地眯缝了眼。最后一张照片上,彩夏紧紧抓住了我的乳房。在极近距离下、明亮光线中摄下的那些照片的拍摄地点,分明就是我们以前的家。而且,彩夏身上所穿的T恤惟独这一天穿过,我甚至知道具体的拍摄日期——正是邀请小凛来家里的那天。
“这些都是我们压下来的照片。很少有人看到这些照片还认为你们是朋友吧?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有头绪吗?看起来像是在你们以前住的公寓房间里拍的,最近有没有邀请过谁到你们房间?”
虽然不是最近,但我们房间的来客,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彩夏那里听闻的有关小凛的种种困苦在脑海中盘旋,久久无法出声。因纠结而疲惫的我,终于没有道出她的姓名。
“我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好好回想一下。彩夏也不肯坦白交待,一口咬定不知不觉间就被拍了,不记得。”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被拍的。”
部长一声叹息。
“好吧。不管泄露照片的人是谁,我们的敌人不止这一个。彩夏目前在业界稳稳活跃在一个不错的位置,所以一些乌合之众应该正盯着她,想给她使绊子。尤其是她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男性关系的丑闻,扬言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家伙肯定不在少数。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丑闻,只要运用得当,也足以让一个活跃的艺人从高位垮台。”
“南里小姐,部长并没有夸大其词来吓唬你。我的观点也完全一致。正因为彩无所瑕疵地活跃着,所以即使一个细微的伤口,也可能成为致命伤。
“另外,我们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彩的母亲,她强烈要求我们务必立刻让彩分手。她从初中开始就信赖我们,把彩托付给我们,所以哪怕是为了回应她母亲的信任,我们也不能认同你和彩的交往。”
“我明白这是一个严峻的事态,但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突然、太过片面了?彩夏在哪里?请让我们单独谈谈。”
“我不能让你们见面。她不在这里,在一个我们为她备好的地方。”
他们嘱我明天离开公寓,暂住到他们准备的另一套公寓里,然后留下一句彩夏今晚由事务所照看,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的头脑仍未跟上现实的脚步,但当我回到公寓,我便一刻不得喘息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由于是搬家后不久,我的行李还不曾全部拆开,有些东西还放在纸箱当中,所以很快便装进七个箱子。我决定叫快递第二天早上来取货,送货地址不是事务所给的地址,而是自己的老家。
如部长和米原小姐所说的,我停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即使给彩夏打电话,也是不出所料无一例外被转接到语音信箱。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她,我全身的血液都齐坠脚底。直到昨天,我们还同塌而眠,清晨了,便唤她醒来,去赶晨早的工作,在她睡意朦胧的时候,把早餐塞进她嘴里,之后送她出门。她又在玄关噘着嘴,我给她一吻,发出了响亮的声,于是彩夏绽露了粲然的笑。
“我走啦!”
同以往的日常没有任何变化,挥手告别的她,真的会再也见不到吗?
如果她是因为不可预见的事故而玉陨,那是有可能的。然而我的彩夏并未死去。只要活着,一定能够相见。
回到老家的两天时间里,彩夏和事务所没来半点音讯。我在混乱的意识浊流中不断等待,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度过的。我记不起和家人交谈了些什么,也记不得到公司后做了些什么,几乎彻夜无眠,唯有时间缓缓流逝。那篇报道想必已在电视和网上掀起热议,而我屏蔽了一切媒体。
彩夏的名字和面容在被曝光,在被抨击,我却作为一个普通人受到了保护,日常生活没有丝毫的改变,这使我感到罪恶、懊恼,甚至是羞愧。
倘若,我与彩夏相同处境,或许,她的心会更加有所恃。
但我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自身的匿名性,为了我们的将来,倔强地生活。
(下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