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三节

山行?

  当想着一切都是荒唐的,就能心安理得地过。我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因为我知道,只要越多地如此思考,就越能平和地生活。仅仅是险些失了一条界线,就让人如此心神不宁。尽管那条线,并非我亲手划下。

  所有的思绪,仿佛都被巨大的浪潮卷走,我的日常如同一个空壳,不见一颗海藻,不见一枚贝壳,只剩下荒凉的沙滩。甚至,让人感觉忘记了一切,记不起自己是思考着什么生活至今的。即使和飒说话,与他同塌而眠,也仍然魂不守舍,没有一点食欲。每每回过神,那日与彩夏的交谈,便已在眼睑里清晰浮现。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彩夏靠近过来,伴着她的吐息,她的味道,还有可以感觉出的被衣服包裹的肌体轮廓,我的身体便真切地令人无措地发生了变化。只一个瞬间,紧张和戒备就被融释了,身体于舒适之中由外而内地浑融为一,体温在升高,背后因汗而濡湿,提不起力气。她只是轻揽我的腰往她的方向带去,我就险些情不自禁地抱拢她。

  她的目光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之中。即使做着其他事,现实的视野中也会铺展开一层薄薄的光幕,上面浮现起彩夏的面庞,唤醒一幕幕与她共度的时刻。这肯定只是受了她影响而已。在倾听各种经过的过程中遭到了洗脑,不,是遭到了诅咒。头脑就像在热水中游曳,心神久久不能回归现实。

  彩夏的话在我身体内部回荡。她说我是她喜欢的类型。我也曾有过迷醉在彩夏的美色之中的时刻。但那种感情,就跟买回来的丽佳娃娃很可爱,很讨人喜欢一样,即便错得再离谱,也不会当做恋爱对象来看待。而如今呢?难道就没想象过若是能够与她再次紧紧相拥,该是多么满足?以往不经意看到的她的身体,只要将那些散碎的片段拼接起来在脑内放映,自己都能感觉到体温在逐渐地攀升。

  至今为止,对于那些喜欢同性的人,我并没有觉得特别怪异,但真临到自己,就仿佛立在车站月台的黄色警戒线上,一条绝不能跨越的界线。不然,电车驶过,一个不慎可能造成接触伤害。我应该尽快后退才是。

  可为什么会这么心旌摇荡,明明最稳妥的办法不外乎付之一笑,做个了断罢了。如果我像往常那样,把所有事情对飒和盘托出,想必他会大吃一惊吧,但肯定不会对彩夏发怒,充其量只会感慨:“真是个复杂的姑娘,竟喜欢上你,琢磨为这样的女子耿耿于怀也是悲惨。”

  也许他还会给予同情:“她那么喜欢你,你也别彻底断了,结婚之后偶尔给她见见怎么样?”紧接着,我也大致地答应:“世上的人真是多种多样啊,尽管她的想法我全然不懂。”一声喟叹之后,我只需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便好。仅此而已的事情。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彩夏的告白仍旧无法消散,等我注意到时,她已经将我的思绪全部霸占。

  至于为什么无法从心里散去,我自己想了许多。原因之一是由于第一次受到女性告白,这给我带来了过于强烈的冲击。我还未曾被一直当作朋友的女性用那种眼光看过,这才方寸大乱,导致了念念不忘和心扑通直跳?

  二是由于……我从彩夏本人身上感受到了魅力。我不得不将其作为一种可能性来考虑,否则便无法前行。换句话说,我被彩夏吸引了,无关乎性别的,而今,在知晓她也喜欢我的情况下,我不清楚自己该是欣喜还是忧伤,所以才这般心慌意乱吗?

  “只有这个绝无可能。我就是把她当作普通朋友却遭到背弃,才这么深受打击的。”

  无意中发出了声音,为了避免吵醒身旁的飒,我用枕头捂住嘴。

  不过之前被彩夏抱住时,为什么身体像有一股异样的电流掠过似的颤动了下,俨然连周遭的一切都显得纯明清澈了?

  还有四唇相碰的那个时候又是怎样的?面对她流淌而来的过于炽烈的情意,真的能永远自欺欺人,装作不曾发现自己内心的镔铁早已弯成绵软的弧了吗?

  即使知晓会别生枝节,我还是找了借口去见她,简直多此一举。早知今日,当初被告白时就该狠下心来再不相见。

  心底冒出一个个锥心刺骨的拷问。理智拼命安抚着,想要阻止,阻止将被莫大的感情洪流冲刷走的自己。而在飒的身旁纠结这些,使我感到歉疚,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无法控制,终于,我一夜未眠,迎来清晨,枕着枕头吐出哼哼声。

  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下去,精神和体力都不堪重负,更何况今天也有工作的啊!

  “这里好像在举办说明会,要不要去旁听一下?”

  飒在某个建筑物前停下脚步,终于让恍恍惚惚行走在街上的我回归现实世界。一座崭新的小教堂静立在我们眼前。

  “去干什么,难道要做礼拜?”

  “想啥呢,我又不是基督教徒。刚才车站的宣传海报上,贴的就是这个教堂吧。你好歹也听听人说话啊。”

  确实下了电车后,飒好像手指着海报说了些什么,但我想不起具体内容。

  只见他一马当先抬脚走进教堂旁的建筑物,里面有一处婚礼咨询台,吓得我瞬间忘了关于彩夏的想入非非。

  “哎,那购物怎么办?你不是说有一款想实际看看的鞋子吗?”

  “等下看就行。您好,我看到海报上说今天举办说明会,请问没有预约可以进去吗?”

  “当然。现在还空着一名婚礼策划师,我带您过去。”

  策划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有结婚的预定,径自推进着话题,从婚礼日期,宾客人数,到婚礼中新娘的换装次数,我无痛痒地敷衍回答,但却浑身沁出了冷汗。

  “那推销的话术也真是厉害,确实很会抓气氛啊。”

  走到外面,飒笑着如此说道。我不知该怎么应声,便回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

  也许,飒并不是在单纯戏弄我。在听策划师说话时,我屡屡感受到他窥探似的投过来的目光。

  或许,他是用这种方式给予我暗示,告诉我是时候做好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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