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二节

; 在这家池袋东口店,他这位客人很是难缠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大家也意识到我被盯上。店长说,如果蛮横的要求变本加厉,就会叫警察过来,但不知长津先生是不是已经轻车熟路,也熟知相关知识,将对我的折磨只控制在不会酿成大祸的程度,对除我以外的工作人员笑脸相待,态度那叫一个恭敬礼貌。

  遭受恫吓,内心充斥躁动、愤怒,我抑制住快要失去平静的声音,欠身道了句抱歉。惹顾客生气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要如此应对。

  “谁稀罕你装模作样的道歉哦,快点继续干活!今天我们想知道更复杂的操作。”

  长津先生的夫人吊着嗓子大喊。

  “你们烦不烦啊,从刚才开始。这里本来人就乱哄哄的,有必要那样大声吵嚷?”

  一位坐在等候区的大姐走近长津先生,嗓音低沉粗哑。长津先生闻声惊讶地回头。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员工太懒惰,我们正忙着教训。请你别说话,简直添乱。”

  “我才是觉得添乱!这么多客人在等,你俩要是快点完事不就空出一个窗口了,啊?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捡要点讲,讲完走人。”

  烫得大卷的蓬乱长发,戴着黑色边框眼镜,披件略脏的豹纹卫衣,搭一条绿色运动裤,哪怕不细看也知道是彩夏。不,可能也就是我才认得出来。她站在这个禁烟楼层,一边堂而皇之地吞云吐烟,一边用沙哑的嗓音说话,脸上化着老人妆,高耸肩膀盛气凌人地前倾身子,俨然一副在池袋饱经洗礼,身经百战的大姐大模样。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我们哪有提多余的问题,还不都怪这个小年轻做事慢慢吞吞。”

  长津先生的夫人回怼,嗓音都尖利了,但说到最后气势却不复当初。对于这个来路不明,周身有股迫人威压的大姐,她多少心生恐惧。

  “别罗里吧嗦的,赶紧起开,你们后边就是老娘我的号。喂,快让开。”

  彩夏手指上戴有多枚廉价戒指,上面镶嵌着巨大的彩色假宝石,她伸手推搡长津先生,长津先生气势汹汹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讲理也要有限度吧!喂,你们还不想办法拦住这家伙!”

  长津先生朝店里站着的男性店员叫唤,知晓他各种行径的店员们佯装不曾听见,继续服务其他顾客。在这期间,彩夏也连连推挤长津先生。

  “听见没?我叫你让开!不让开我就把认识的那些男的招呼过来了!在这条街做生意的家伙,还没人不知道我西池袋加奈惠的!”

  “我警告你,你再推我,我现在就报警了!明明只是想了解手机操作,却搞得我心情极其糟糕,这都拜你所赐!”

  长津先生和他夫人冲着彩夏,哦不对,冲着西池袋的加奈惠一顿怒骂,同时站起身,最后还不忘瞪我一眼,悻悻离开了门店。

  等他们离去,彩夏坐在方才长津先生坐过的椅子上,我抿着嘴偷笑个不停。

  “西池袋的加奈惠到底什么设定啊?跟深夜的搞笑节目似的。”

  “加奈惠呢,在一家情侣酒店做前台接待,酒店距离池袋站西口有十分钟步程。爱好是玩花牌,长年给黑道老大做情人。不只是嘴上说说,手底下实际真有一众小弟。嫌恶恃强凌弱之人,别看表面这样,其实内心充满正义感。怎么样,我这设定是不是很用心?”

  彩夏的角色设定又粗糙又廉价,却让人生出一种真实感。我不禁想,在这广阔的都市中,人数如此众多,说不定真存在这样的人。为了假装自己在认真工作,我一边装作在电脑上敲字,一边和彩夏继续小声说话。

  “你这身行头和假发哪来的?应该不是自己的衣服吧?”

  “假发是我向化妆师借的,衣服是自费,穿的以前演配角时的衣服。我扮演过各种角色,衣服全部留着,储量非常丰富。”

  “牙齿上也粘了什么东西?”

  “嗯,把之前演僵尸使用的假牙也粘上了。”

  彩夏就这样粘着茶色龅牙,冲我龇牙咧嘴一笑,别说,还真把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她在柜台上放下一支红色手机,我拿起一看,确认这是店里的最新款。

  “咦?彩夏,我记得你手机不是店里的啊?”

  “刚买的,你帮我做个初始设定呗?”

  随后,我为加奈惠小姐提供了最为尽善尽美的服务。

  接下来的周五,长津夫妇再次光临,同时西池袋的加奈惠也理所当然地跟来。这对夫妻俩似是很在意坐在后方的加奈惠,惯例的刁难也没了以往的神气。

  “我之前也说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插嘴别人的问题可是犯法的!”

  “我是犯法的话,你们岂不是要下地狱了!跟我没关系?既然身处一个地方,我自然听得见你们谈话,何况让我等这么久,又怎么能说没关系?我很看不惯你们的行径。确实作为客人,抱怨两句无可厚非,但可没让你肆无忌惮!欺负一个小姑娘,这叫不知羞耻!”

  店里的同事们自是注意到加奈惠的存在,私下里议论纷纷。由于她独特而滑稽的形象,免不了又成为一波笑料。我心里暗暗祈祷,如果有可能,希望这场蛇獴之战能够达成两位顾客再不光临的成就。

  一个星期后,三人又来了。这次,长津夫妻俩没有为难我,而是将憎恶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加奈惠,一被纠缠,就劈头盖脸地大肆谩骂。对此,她只一通电话,接着便如她所说,一众小弟势如破竹闯入店里,屹立在她身侧,面目凶狠狰狞,夫妻俩登时起身落荒而逃。等目送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刚才还一脸恶相恐吓对方的男人,倏地绽开纯良笑容,和彩夏轻轻击掌。

  “这是剧团成员阿真,以前做舞台工作时认识的。一起商量后,他说愿助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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