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斥骂道:怎么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哪有个店员样子!我是真的服气了。唉,要是结婚了,就能顺理成章辞职了。”
“逢衣,你这就满意了么?碰上奇怪的顾客,所以要以结婚为由逃避。就不想靠自己解决吗?”
“我当然尽过自己的努力,可惜失败了呀。对手还是会每周不厌其烦地来。我也已经没精力对抗了,所以就得过且过算了。”
“一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使得自己的立足之处岌岌可危,这不可笑么!”
彩夏目光澄澈,毫无犹疑地断言。
“确实,但那顾客真烦得叫人发怵。况且如果问我是不是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其实也不然。虽说每当新机出来,重新记忆各类操作,研究如何能浅显易懂地向顾客介绍功能,确实快乐而有意义。不过,要说喜欢这份工作,倒也没有,我对它没太多执着。要是像你那样的工作——不可替代,才能受到认可而开花结果,哪怕结了婚我也会继续。”
“我干的工作,哪有什么不可替代,替补者大有人在。‘你不行,你没有才能’,一直以来被周围如此说个不停,随后花了好多年时间强行跻身其中,终于占据一席之地,哪怕硬着头皮也绝不退让。这才是我的现状啊。
“就算有一天要辞职,也没必要继续当别人的沙包吧?还有,找一份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的工作,不是人生一大要事吗?无关男女性别,也无关结婚与否。”
“能找到的话,那当然是一件幸事了。不过像你一样顺利找到的人只有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干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合不合适的工作度日,一边还在想怎么还不下班呀,好无聊。我也是其中一人。多亏了飒的陪伴,我才感觉受到了眷顾。”
“我也并非一开始就从事这份工作的。我不是被星探发现,而是在试镜中多次落选才终于加入了制片公司。没有走红时,除了卖身以外,我干过许多许多工作。比如说宴会的礼仪小姐,女性酒吧的服务员,以及会有圈内人士到来的俱乐部的女招待。还有就是给无人问津的网店当模特,或者穿上近乎下流的泳衣拍摄写真什么的,你觉得我想干这些?可没办法,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哪条是捷径,哪条是正道,所以从十五岁开始,连学都没好好上,总之一心开始了工作。我想,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今天吧。”
彩夏的话语中,充满对自己一步一脚印努力得来的工作的热情与自信,我饮着啤酒,内心深深受到了触动。
“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彩夏你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拥有如今的地位的。确实,觅得一份可以专心投入的工作,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很重要,和是男是女,结婚与否没有关系。其实啊,我以前也有过理想的职业,但是中途,我知道自己做不到的,就放弃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思考过什么职业的梦想。”
“那你以前想做什么?”
“探险家。”
彩夏扑哧一笑,连嘴里金黄色的西班牙海鲜米饭都喷在了桌子上。
“抱歉。”
“没关系。是不是觉得很傻?可我当时是认真的。我曾想做一名探险家,去到世界各地不为人知的神秘区域,用文章传达当地的情形和状况。如果这个无法实现,我就成为报告文学作家或者新闻记者。为了积累经验,从小学开始,我就趁着假期独自到各种地方,还写了类似日记或者感想之类的东西。等到了高中,我或花上一整日进行铁路旅游,或骑上自行车去到力所能及的地方,或在湖边扎营露宿。除此之外,我还只身一人攀登过富士山,攒下零花钱在暑假去过泰国。”
“原来你是认真朝着目标努力的啊,对不起,刚才笑你了。”
“不碍事,别在意。可是有一天,当我独自在静冈的山上骑自行车爬坡时,被一个从后方开车过来的人搭话,说天这么晚了,于是纠缠不休地要送我一程。哪怕我拒绝,也凑上来强迫我乘车,所以我赶忙扔下自行车逃跑了,沿着一片漆黑的山路跑下了山。”
“这世上有些家伙还真是无可救药。那你没事吧?”
“嗯。当时很害怕,但幸好没受伤。终于下山之后,我就那样直接走到派出所,提交了受害申请。尽管遭遇了危险,但我居然靠一己之力逃出生天,不如说还有些小得意。于是回到家,我就把事情经过讲给了家人听,而母亲本就对我一个人前往危险的地方很担心,这件事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母亲听得受不了,倒下了。有点像是抑郁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都卧床不起。以前每当我独自一人没完没了地跑去各种地方,母亲确实都会苦口婆心地叫我注意安全,一直以来她给我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属于强势不服软的那种,所以在那之前,我完全没发现她居然那么担心。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究竟多么过分。我很愧疚,反省之后,最终放弃了梦想,决定选择至少不会让母亲和周围人操心的生活方式,哪怕做不到完美。”
没错,我就在那时才切身体会到,自私任性的行为,有时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人。哪怕不情愿,也使我幡然醒悟——日常,原是一种建立在脆薄冰面上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自己竟会跟彩夏主动袒露如此私人的事情。
“关于探险家和报告文学作家的工作,虽说我现在已经再没有留恋了,但正因为曾一度朝目标前进过,所以才明白,彩夏你在同一时期立下梦想并最终实现梦想,是有多么厉害。厉害到叫人羡慕,甚至是耀眼。决定了!我要做你的粉丝。全力支持你。”
“别开玩笑了,什么粉丝。报告文学作家的话,现在开始也不晚?朝目标前进就是。”
“不不,我现在需要的是新娘修行啊。我完全不会料理。彩夏,那你父母是怎样的?自家的孩子如此活跃,想必非常欣慰吧。”
“一点也不。我出演的所有节目,应该一个都没看过吧。只是称不上父母的父母罢了。不过,我也是算不得孩子的孩子,大家扯平。”
堪堪几语,我隐约觉察到什么,不再继续问询,聊起了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