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腔说“夜凪,你跟几个男人睡过?”,观察我的反应以此取乐的饭田。低声嘲笑我说“夜凪这人性格太阴暗了,只是芹菜身边的小跟班而已。”的山本。还有在下雨天闯进我伞下的中野和在后面偷笑的几名男生。
可我却无法对他们涌起杀意。
“那要不……”
我灵机一动,说道。
“我们一起吧。”
我们一起把他杀了吧。这句话轻描淡写得就像是邀请别人一起去便利店似的。可买零食和杀人压根就不是一码事。几天前我还义正言辞地告诫光说“你真的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吗?”,可此刻的我已经全然忘却了杀人的恐惧。
今夜依旧闷热。白天毒辣的阳光化作蒸腾的热气,彻夜盘踞不散,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心情也很是不快。
全都是夏天惹的祸。我会加入这个恶趣味的游戏也好,毫不犹豫地轻视生命也好,错的都不是我,而是这个夏天。光说这也是一种选择。
“今天很晚了。详细的计划明天早上再聊吧。”
“嗯,那明天见。”
说完我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公园。
回到家,我发现门口摆着我父母的鞋子。
我脱掉运动鞋进了屋,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我那奉行个人主义的父母一如既往地早早回了家,也早早地躲进了自己房间里。
我从冰箱里取出瓶装茶,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便把背包甩在床上,打开空调。八月后半的夜晚仍是酷暑难耐。
我瘫倒在床上,回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这三天里,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思考着些什么。
“……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喃喃自语。
这大概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为浓厚的三天。我已经疲惫不堪。尽管很想放弃思考,可我的大脑还是下意识地不停运转,实在无奈。
夏日的夜晚稍显孤寂。不知是气味还是虫鸣,某些摸不着说不清的东西在持续地刺激着我那脆弱的心。
要是光有手机就好了。他有手机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他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了。他一定能为我拭去心中的那份不安。
我动作迅速地支起身子,爬了起来。
我把塞在包里的已经皱巴巴的校服取出来挂到衣架上,再把文件夹和笔盒这类对于逃亡之旅而言不需要的东西给全部拿了出来。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已经不是学校了。
把背包清空之后,我开始往里面塞自己需要的东西。替换的衣物、钱包还有充电器。我明天是要去杀人的,可我的心情却犹如是在准备远足。
我在抽屉里四处寻找着我的充电宝,却在最里面找到了一本已经弯折起来的笔记本。随手翻阅了几页,我才发现那是从六月份开始就一直下落不明的数学笔记本。
我坐到床上,开始阅读起了笔记本。上面记载了授课的内容,但不知道是不是我中途睡着了,笔记之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不过幸好今年的数学老师不是后藤,毕竟对于学生上课打瞌睡极其严厉的他一定会把我喊出来骂个狗血淋头吧。
屋外的昆虫单调而又枯燥地发出着声音。我听见了细弱的虫鸣声、后藤尖锐的声音以及光那温柔的声音。在这之中,唯独光口中的言语对我而言万分珍贵。
我合上数学笔记本,然后用无比温柔的手法翻开了那本装有光送给我的照片的相册,大概要比翻开数学教科书时温柔一万倍。
头一回和后藤单独聊天是在去年的四月底。
“夜凪,你没救了。”
升到高二的新班级里才过了不到二十天,后藤就在放学之后把我喊到了办公室里一通训斥。
我俯视着这个慵懒地仰靠在廉价灰色转椅上的肥胖男人,情绪镇定地问道。
“您说没救了是指?”
“没救了”一般只会出现在高中生闲聊的时候,而不是教师在指导学生的时候该用的词。后藤或许是想营造出一种平易近人且友好的氛围,可既然身为教师,说话就该更加准确和精辟一些。更何况他还省略掉了句子的前后,含糊其辞地跟我说一句“没救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没救了”。
后藤不悦地皱起了脸。
“你什么态度?”
我不过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诉诸于口罢了。后藤身为成年人,沸点如此之低也是我难以尊敬他的理由之一。
“我说你的成绩没救了。”
“哦。”
“你的摸底考试成绩太差了。不想念书就给我滚去文科班。”
数学老师常有的理科至上主义。
后藤貌似是一个极度易怒的人。他喊我到办公室来的理由兴许只是为了责备我的成绩下滑,但他也会对我那些微不足道的言行举止而火冒三丈。我想我还是保持沉默,少说为妙。
“之后我会增加学习的时间,每天都会预习和复习的。”
我像一台机器那样十分流畅地说出了上面那些话。把话说到这份上,教师应该也是无从抱怨了。
“还有。”
怎么还有啊。我不耐烦地望向了后藤。
“你还没跟芹菜道歉吧?”